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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想得美(出書版)

5

我跟邵毛毛認識,到今天一千一百三十四天。我們結婚兩年零八天了。我們結婚了,我們私奔了,我們裸奔的。愛就是要在一起,扯別的有用嗎?

幾天以前,是我跟邵毛毛結婚兩年的紀念日。

邵毛毛早晨很早就去了醫院,她在醫院裡跟導師做一個關於糖尿病的研究,去醫院給患者抽血去了。起床以後,我去了附近的學校跟朋友們談事情,中午沒有回家,邵毛毛自己做了很多青菜吃。到了晚上,我們一起吃的晚飯,就像平常任何一天一樣,並沒有什麼特別,因為我們都忘記了那天是幾號。

吃完飯,沿著街邊散步,然後回家。偶然看到日曆,才發覺已經10月8號了。

我喊毛毛,你知道今天幾號嗎?

她恍然大悟,我們結婚兩年了嗎?

是啊。我說。

為了慶祝我們結婚兩年,我應該送她一點禮物,比方說一束花。

她說,時間已經這麼晚了,恐怕花店都已經關門了吧?

已經九點了,這個城市大部分的店面都打烊了,更別說鮮花店了。可是總有一束花,應該是為我們準備的,為什麼不去試一下呢?

於是我跟她大晚上離開房間出門去,街邊的店鋪確實大部分都打烊了,附近的幾家鮮花店也都拉下了鐵門。可是路邊的24小時統一銀座裡,竟然有花賣。沒有玫瑰花了,但是有很多百合。百合花已經盛開了,有好聞的味道。

我們可以買一束百合花嗎?我們問站在收銀臺邊的收銀員。

收銀員說,可以啊,只是負責鮮花的人已經下班了,沒人給你包裝了。

沒關係。

我們選了一束百合花,到收銀臺結賬,然後帶著百合花走進這個城市夜晚的街道。城市的街道空空蕩蕩,十月的風從巷道飄過。

6

七年以前,我們來到這個城市。一個從城市的東方來,一個從城市的西北方來,我們在同一個車站停留,出門坐上不同的公交車,去了不同的地方。那時候我們不認識,一個住在城市的中心,一個住在城市的西郊,有三年的時間,我們彼此陌生,做些屬於各自的事情消磨人生。後來我們認識了,在這個城市裡相遇,在這個城市裡相愛,然後一起買菜,一起做飯,一起飯後散步,為雞毛蒜皮的事情相互爭執。

還有十個月,毛毛就要畢業了。我們準備離開這個讓我們認識的城市,然後回到海邊去。海邊剛建了一個新的醫院,大樓的主體已經竣工了,年末就要投入使用。而且海邊的環境要好一些,夏季的夜晚可以看到繁星閃爍。

一個月前,我們坐著綠皮火車回去,看看我們以後生活的地方。醫院四周很荒涼,不遠處的鐵路工地正在施工,泥土路上有卡車路過,揚起漫天的塵土,四處都是低矮的平房。但是沒有關係,塵埃終會落下去,一切都會建起來。會有餐廳,會有樓房,會有酒店,會有影院,會有幼兒園,也會有很多人,湧入視線,帶來繁華和嘈雜。這些也都沒有關係。能經歷繁華,也可以承受荒蕪。

什麼有關係呢?也許就是在一起吧。

不論生活在哪裡,只要在一起就好了。我們在菜市場買菜,在房間裡做飯,飯後沿著街邊散步,一起看太陽昇起,太陽落下,有白天,也有夜晚,這樣就足夠了。

飲食男女

文 / 吳惠子 廣告創意 編劇 吞米粒穗籽

梨恩因為睡不著覺,又把床上的枕頭抓起來痛扁了一頓。

她已經換過各種不同型別和麵料的枕頭了。她曾經擔心蕎麥枕遇到淚水會發芽,嫌棄保護頸椎的記憶枕硬得如同河裡的大石頭,而桃皮棉的枕頭又黏糊糊的好像永遠洗不乾淨。

還有一次,她買了一枚決明子枕芯的枕頭,睡了不到兩天,還沒來得及挑它的毛病,就被酩酊大醉的顧萬福耍酒瘋給扯爛了,他對梨恩嚷嚷著說自己在電視裡看到決明子可以解酒,半夜三更非要用梨恩的枕頭泡茶喝。梨恩的媽媽沒攔住,顧萬福醉醺醺地拿起剪刀咔嚓挖了個洞,端著枕頭就往茶杯裡倒,結果杯口實在太小,決明子蹦蹦跳跳撒滿了臥室。梨恩打掃屋子的時候,恨得牙癢癢,決明子顆粒太小,鑽到犄角旮旯真的很難弄。

後來梨恩上網搜決明子的功效,說能解酒絕對是胡扯,但是的確能疏肝、降肝火、降血壓,她把清掃出來的決明子洗洗曬曬,重新裝進玻璃罐子裡,拿給了顧萬福。

梨恩告訴他,酒喝多了會傷肝,這些你留著泡水喝,每天一小把。她還說枕頭那麼大一包的決明子,能喝很久。顧萬福酒醒之後覺得很歉疚,就跟梨恩的媽媽商量補償的辦法。最後顧萬福送給梨恩一個鵝絨芯桑蠶絲的枕頭,摸起來滑溜溜的。

這天夜裡,梨恩痛扁完她睡眠史上最昂貴的枕頭之後,隱約意識到,也許失眠的痛苦不該歸咎於此。她藉著朦朧的月光,環視房間裡的一切,想找一頭替罪羔羊。

一陣急促的電話鈴聲在夜裡刺耳極了,客廳沒有亮燈,梨恩聽見媽媽拿起聽筒沉重地“嗯”了幾聲。她翻出手機看了看時間,凌晨兩點了,她猜電話那頭一定又是喝得爛醉的顧萬福。梨恩爬起來反鎖了臥室的門,定好鬧鈴,躺在桑蠶絲的枕頭上,希望能夢見艾丁來娶她。

在奧林匹克公園的一片小山坡上,梨恩第一次見艾丁。

那天公司歡迎新加入的運營總監,組織戶外燒烤,姑娘們拾柴,幾個老少爺們兒則圍成一個圈,起爐子點火。十月末的北京秋天,金燦燦的銀杏葉鋪滿了林子,有些折斷的樹枝剛從落葉堆裡扒出來,溼漉漉的,還沾著泥土的味道。

艾丁舉著梨恩抱來的一堆樹枝,說,梨恩你信不信,就你撿來這幾根,插土裡,春天都還能發芽。他說完真的又把那幾根樹枝認認真真插回土裡了,還讓梨恩重新去撿些枯樹葉。

艾丁說,打火機燃久了太燙手,握不住。

那天燒烤的一行人,梨恩眼裡除了燒烤架上滋滋冒油的牛排,就只有為大家烤牛排的艾丁了。

艾丁問梨恩牛排烤到幾成熟。

梨恩說:“熟透啊,熟到再多烤一秒就會糊為止。”

艾丁屬猴,比梨恩大七歲,早年是國家跆拳道運動員,訓練的時候因為膝蓋負傷,所以提前退役,去體育大學唸了本科。畢業後同班的兄弟們有人做了康復教練,有人開了道館,有人考公務員去了體育總局。唯有艾丁,答辯透過那天,賣掉了所有獎牌和獎盃,再加上大學期間做私教和倒騰服裝的錢,買了十把自己愛慕已久的紫砂壺,搖身一變,做了個棄武從商的文化人。

如果艾丁不說,梨恩不會相信,她面前這個樣貌俊朗、笑容明媚、文質彬彬、舉止優雅的男人會有一段野蠻的過去。在艾丁還是60公斤級的時候,曾經為了食堂裡的最後一塊糯米雞,一腳旋風踢,踢掉了武術系90公斤級的胖子三顆牙。由於當時艾丁沒有負傷,所以糯米雞作為賠償之一,歸了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