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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幕僚生存法則(網路版)

重重嘆了口氣,只盼著李頎那小子爭氣一些,做個長命賢君。

今夜難以入睡的又何止謝安一人,李英知久久沒等到謝安,看到小苑中燈火暗滅知曉她已自行入睡。不知為何,他鬆了口氣。今日得知的真相給他的衝擊太大,他竟然有些不願或者說不敢去面對謝安。

脈脈良夜,兩人隔著一堵虛無的牆,各懷心思直到天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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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夏的西京熱得令人焦躁,李駿一干反賊伏誅之後太平了一段日子的西京官們又蠢蠢欲動,想借著夏祭的名目謀劃點樂子了。

這些時日來謝安與李英知甚少碰面,一個忙著應付小皇帝和陪伴即將臨產的贏娘,一個則做著日理萬機的中書令,除卻上朝時的短暫會晤,兩人幾乎沒有多餘的時刻說上一句話。哪怕是下值回府,謝安也不常露面。

首先發覺不對勁的是李英知本人,喪子之痛的影響逐漸淡去,取而代之的是對謝安的愧疚與憐惜。她孤身一人承擔失子之痛,自己在知道後竟然沒有在第一時間安慰她,反倒是懷疑與埋怨她,李英知愧疚得無以復加,所以很想找個機會傾訴衷腸,補償她。

可是!!謝安居然躲著他?對,在他刻意在下朝後等她結果等了一場空後,李英知確定謝安有意避開她,避得明目張膽!

直到一日謝安領著軍情急報進了政事堂,李英知恰好同一幹宰相們制定大秦下半年的總體規劃,一見她來愣了一愣,心中難免小激動了一下,面上卻還是淡淡定定的:“謝尚書……”

話沒說完被謝安面無表情打斷:“下官有急奏上報。”說著將袖中信函雙手呈上。

李英知被她公事公辦的口吻貿然打斷,不禁噎了一噎,面色生硬,接也不接,只管冷眼瞧著她。

這兩個刺頭賭氣,其他人不能當沒看見啊,老好人王允將信順勢接過,開啟一看頓時一驚:“北方打起來了?”

北方四鎮常年亂象叢生,因地廣人稀,資源貧瘠,經常為了搶地盤打得頭破血流。前一任朔方節帥史氏才被現在的節帥王向謙叛變沒多久,這會功夫又傳出來了史家舊部捲土重來,和王向謙幹上了。

節鎮爭鬥在大秦屬於家常便飯,中央通常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王允之所驚呼,是因為這王向謙據說同李英知有些交情。

所以這次要不要幫上一把,就成了個現實難題了。

“下官的意思是王向謙此人不仁不義,既能弒殺舊主,讓他做了北方大帥,未嘗可知日後也會對中央不利,所以……”

李英知涼颼颼道:“聽說史氏舊部的少主史思明同謝尚書頗有淵源,謝尚書莫不是想借此幫襯一把舊人?”

“……”

氣氛微妙了起來,諸位相公們多少都對李英知與謝安及謝安養男寵的那檔子事有所耳聞,連舊人這個詞兒都湧上了,可就屬於愛恨情仇的範圍了,所以他們都明智地選擇作壁上觀,隔岸觀火。

謝安也涼颼颼地回了他一句:“所以下官建議此次朝廷不宜插手此事,兩虎相爭必有一死,另一個也會元氣大傷。到時候收拾剩下的哪一個都是易如反掌。”說完她垂下眼皮,輕輕撫了撫朝服褶皺,“下官與史思明確實有些交情,中書令既說是舊人了,那敢問新人是誰?”

赤/裸裸地倒打一耙,順手調戲了李英知這“新人”一把啊!李英知被她不軟不硬的一番話反倒堵了個嚴嚴實實,好在他也是個厚臉皮的,衝著謝安莞爾一笑:“謝尚書心知肚明~”

謝安輕輕哼了一聲,伏身告退,膝行退走。

李英知愈想愈是氣得牙癢,不鹹不淡地調戲了他一番就走了!連個多餘的眼神都沒有!待他議完事恨恨追去,卻發現謝安早不知蹤影。

再見她,已是翌日的夏祭。為慶賀新帝登基,此次夏祭禮部卯足了勁翻出了許多新花樣,撇去例行公事的祭祀大典,還有蹴鞠、賽馬,圍獵等助興活動,供百官自行選取。受周邊胡族影響,大秦不論文武、男女,皆愛好馬上游樂。

謝安好靜不愛動,故而大典一結束人就自發地避開群臣找了個陰涼地休養生息。一來是她騎術不精,不想在百官跟前丟人現眼;二來嘛……作為此前打敗突厥的李英知在這樣的活動場合自然受到了眾星捧月似的簇擁。

她懨懨地靠在樹下打著小盹,只想著一覺醒來日暮黃昏她佯作盡興與大家同樂而歸。哪想天公不作美,睡了不知多久她被涼絲絲的小雨澆醒,醒的時候身上蓋了一件衣裳,抓起聞聞,熟悉的薰香。

正對著衣裳發呆,不遠處人馬攢動,似是圍獵的眾人攘攘歸來,聽聲勢彷彿所獲頗豐。謝安撣撣衣裳,提提衣襟,束了束袖口,裝作也是周遊獵場回來的模樣往人群處緩步而來。

走近一些,她發現了異樣,只見一隊行人抬著個什麼人匆匆送上了馬車,周圍一群人皆是容色緊張,竊竊私語。她正琢磨著是哪個倒黴鬼受了傷,卻在見到護送在馬車邊白霜時臉刷的白了。

“你說好好的林子裡怎麼會冒出那麼大一隻猛虎?”

☆、

什麼時候回的府,謝安渾渾噩噩地一概不知。她從來不知道自己也會這般六神無主,她也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會為了一個男人失魂落魄如斯。她跪坐在蒲葦墊上,枝上夏蟬長一聲短一聲地嘶鳴,像是要把天叫破。

可謝安覺得周遭很靜,墳墓一樣的靜,靜得她渾身發冷。

“珊瑚……”她晦澀地喊了聲,想讓她送些茶水來潤潤乾咳的喉嚨。

可半天無人應答,她想起來珊瑚早在一個月前回淮洲老家侍奉病危的祖母,聽說和那裡的一個商販看對了眼,可能再也不回來了。謝心柳走了,珊瑚走了,贏娘也在生產後被田嬰接回了魏博,她好似又回到了雷雨沖刷的淮洲老宅裡。宅院深深,而她只有一個人徘徊在孤寂的走廊中,遠望著看不見的西京,驅散著烽火連天的噩夢。

隔壁的邵陽君府人聲鼎沸,各路人馬迎來往去,宮中所有的太醫都被請來了,每個進去的人都神色凝重。而留守在外邊的更不用說了,老管事的眼淚都快抹乾了,晨起時好好的一個人,怎麼就躺著被送回來了?!

裡頭煎熬著,外頭的人陪著熬,老管事坑頭抹了半天淚,一抬頭嚇了一跳,只見隔壁謝府的女郎悄無聲息地站在面前。院子裡亂成一團,沒人留意到這麼個單薄人影何時飄了進來。

進來了她也不說不動,就那麼靜靜地站在角落裡望著緊閉的門扉,直到老管事發現了她:“少,少夫人……”

一喊出口,老管事的眼淚又下來了,梗咽:“您,您說這老天爺的到底造了什麼孽!出門時好端端的一個人,還說著今兒去您那用午膳,怎麼回來,回來就……”

老人家使勁一甩手,再也說不下去了。

“他怎麼樣了?”謝安的聲音啞得像摻了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