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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容我千千歲+番外

我一手舉著杯,神魂還在對方所說的“吾君仰慕山主傾城之貌、驚才風逸已久”上,飄飄然地將紅包放入對方手中,低頭抿酒時忽想起忘了說祝詞,遂飄飄然、喜滋滋道:“早生貴子,早生貴子啊。”

……

施千里咳得和哮喘似的,一記冷眼殺來,我拉回半樁子魂,將紅包塞進第二個人手中時,尚有些飄然道:“那,那還沒生的話就新婚快樂,新婚快樂就是了。”

……

我嫁人了(二)

施千里事後點評我在宴席上的一番作為,只有“抽風”二字。

他這樣說未免有失公道,想我千里來回奔波,剛一回到孝義山還未進入山主狀態就被逼對付外交訪問,還是有關我婚姻大事的訪問在,怎般都是情有可原。

與山主我即將失身給東琊國主相比,小小的失態算什麼!

對面東琊國的兩位使者對視一眼,露出個瞭然於心的笑容來,從善如流地接下了禮物,道了聲謝。

酒過三巡,我已判定出這乃是我吃過最為無趣與拖拉的酒筵。大家為了體現出自己的高水準有文化,紛紛努力將話題提升到“未來妖界走向”“三界政治局勢分析”“仙魔之戰利弊辯論”等等嚴謹而高深的水平。

幾族族長與那兩位使者討論的不亦樂乎,我一個人默默地舉著筷子痛苦地思考,究竟是吃那道烤油雞呢還是考小黃魚?時不時還要關注一下懷中的小狐狸有沒有將沾滿口水的骨頭吐到我的裙子上。

“山主懷中的可是九尾狐族?”坐在左上席的一名使者忽然脫離大家熱火朝天的討論,轉過頭饒有興味地問道:“聽聞九尾一族對子嗣看護得頗緊,看來山主與這族投緣得緊了。不過塗山家近年似沒有添新子,年紀最輕的三殿下也有千把歲了,眼見著要歷初劫了。倒不知這只是?”

我稍作一愣,初遇時他們母子正遭了極慘烈的追殺,本以為是那名叫“紅夭”的魔族覬覦了他們的修為與元丹。可從東琊使節這一問來看,言辭話間都似在點撥著這小狐狸身份來由不凡?

埋頭兀自啃著雞腿的狐狸此時不易察覺地僵了一僵,尾巴一抖半遮半掩住自己,有些畏懼般往我懷裡躲了一躲。

我心中嘖嘖兩聲,沉著應對道:“八卦之所以稱為八卦,就在於其虛虛實實總為不清,併兼更新換代很是迅速。這三界裡能用“近年”來形容的怕也有個百千年的。使者你久居於東琊國中,訊息恐有些不大靈通,沒準九尾家早就添了老四老五老六老七等等了呢?”

見其依舊有疑慮之色,眸子在小狐狸身上打著轉,我安撫地拍了拍略有些焦躁的狐狸,故作為難道:“這狐狸從小喪母,孝義山中都對其多有憐惜。我本不願觸及它傷心過往,提及身份之事。不過……”

我長嘆一口氣,眼睛都不眨道:“真的妖怪就應面對慘淡的妖生,其實這狐狸他爹早就被逐出族去了,現在靠賣豆腐為生。我說這孩子虛榮心太強了,賣臭豆腐又怎麼了?在孝義山賣臭豆腐是多少妖怪的夢想啊。”

“山,山主。”坐在下席的無雙執著空空的筷子,面前一灘碎掉的白玉豆腐,她迷茫地看著我喃喃道:“原來你私生子他爹是賣臭豆腐的……啊,不對不對,東琊國主難道還兼職賣臭豆腐嗎?”

……

我忍了忍,終於忍無可忍道:“從今天起,孝義山裡禁胭脂水粉一年,違令者掃全山茅坑一年!”

無雙尖叫一聲,原地化做青煙消失了。

待宴罷,撤下了席子,捧著杯吃了幾盞茶閒話了段時間後,眾妖皆起身告辭。

暗地裡我長長地鬆了口氣,撐著眼皮一一受了禮送行。卻見原先問話的那名使者在長老身後略頓了頓步子,彬彬有禮道:“方才席間之問有些唐突,還望山主莫要怪罪。只因前陣子塗山家的長媳回靈鷲山探親,半路失了蹤跡,倒現在還沒得個音信。有人道似曾見過受了傷的九尾狐。”

本欲挑簾出去的施千里無聲地放下了簾子,駐了足。

那使節笑得無害有禮,額前圓月狀的印記微微發亮:“九尾族的族長大怒,放言出去必手刃仇家,尋回兒孫。因我東琊與九尾有一二交情,便留了心來。山主既如此說,我便也能放心地回覆給國主與九尾族了。”

說完,他又行了一禮,才出了內廳。

“嘖。”施千里不知從何處摸來本賬冊模樣的東西,一頁頁翻過停在一處,指頭從上往下撫過:“心中還想這東琊怎麼就先派過來這兩隻細皮嫩肉的,別納采沒納到,就被吃了。方才那隻原是東琊國主手下新晉上來的謀士,怪道這話得不軟不硬,不陰不陽,四兩撥千斤。”

我略一思考,他這是到底是在褒揚對方還是貶低對方呢?這沒思考出來,倒是讓我領悟了另外一點,我順手將施千里的“三界八卦集錦”合起來,語重心長道:“我終於瞭解你為什麼會六次科舉接連不中,再被仇家追殺到我這地方了。”

要我是皇帝,若有了施千里這樣的手下,賬目或可管的不錯,但每日裡參通他寫的奏摺就能折壽一二年了,特別是施千里他還特亂用成語來彰顯自己是個文化人。凡人的壽命都比較短暫,所以更該“珍惜生命,遠離文盲”。

施千里狠狠地鄙視了我一下,在我齜牙咧嘴時臉色一青,咳了咳,很不高明地轉移了話題:“你,對這剛才有什麼想法?”

我忒憂慮道:“你不是說他們是來商議我的親事的嗎?為什麼這酒從頭吃到尾,半點沒提這相關的一個字。看他們針砭時事、高談闊論的架勢,我深深地覺得,他們的最終目的其實想娶我們孝義山聰明智慧又貌美的……軍師岑鶴吧……”

施千里摔門而去,我顧獨留偏廳,孤影自憐,果然嫁人是奢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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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月黑風高,楊柳依依。我在土中輾轉反側,久不得入眠。

自個兒屋子被臨淵上次醉酒來時給砸了,回來見時原地上正正經經地立著間翡翠青綠的兩層屋子。色調也還清新可人,蓋地手段也還高明奇巧,約摸是臨淵本人親自動的手。就是從屋頂到門框,無一不點綴著長有幾寸的尖刺兒,密密麻麻,遠處看是個刺球,近處看還是個刺球。對於這麼明顯的挑釁,我決定將它連根拔起砸到臨淵頭上。

所以今夜我埋屍地點乃是岑鶴屋外的院子中,為什麼不到屋子裡去呢?因為自從某次我送完自己狂草真跡後,他就再也不讓我進他的內屋了。他說裡面酒氣熏人與我身子不利,更兼之他作畫寫字時常將靈力帶入其中,行雲流水間鋒利異常,一不小心便會傷到我。

藉口!都是藉口!其實我個人覺得真正的原因是他畫的根本就是春宮圖!

剛才還睏意纏綿,現在卻精神抖擻地能繞孝義山跑上五十圈,委實令我有些鬱悶。

向左翻了一下身,是岑鶴的面容;向右翻了下身,是小狐狸白絨絨的身子;正面躺著,烏鴉般的漆黑的夜幕上陡然出現了個五官空白,穿金戴銀,束著個紫紗王冠的圓球,香腸一樣的手指上墜滿了金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