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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督主有令

言罷兩人各自騎上馬,朝著北邊的龐然陰影處疾掠而去。

馬是千里馬,奔得飛快,秦慢的騎術比她的武功出色上許多,尚有餘力開口說話:“督主,您覺得發生在謝小姐身上的事真的是鬼神所為嗎?”

雍闕道:“你這麼問,就一定認為不是了。”

“也不是,我其實並不清楚,只是比較怕鬼而已。”秦慢嘆氣,“要真是有鬼,可如何是好?”

雍闕淡淡道:“都說鬼怕十惡不赦的惡人,有我在,你何須害怕?”

秦慢認真地看著他道:“督主不必妄自菲薄,我覺得督主您是個好人啊。”

她似乎對好人這個詞情有獨鍾,三番兩次地安在他身上,聽得多了他竟差點也要信以為真。

“謝老闆的話中應該還有所保留,可能是出於對謝小姐的保護又可能是另有隱情。但有一點是清楚的,”山離鎮子不遠,馬又是好馬,縱韁賓士一會就到了山腳,雍闕束馬而下,將韁繩丟到一邊,“從層層守衛的園子裡將個大活人帶出而無人目睹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所以只有兩點一是謝祖奇撒了謊,二……”

秦慢笨拙地也下了馬:“二就是帶走謝小姐的人不是鬼的話,便是武功極其高超之人,起碼輕功絕妙,來無影去無蹤。”

說到這她和雍闕不約而同的想到一個人,她傻傻地看著雍闕:“應該不會是他的……”

他們想到的人,是宋微紋。

愛偷香竊玉,足下功夫又是了得,他幾乎符合了所有條件。

秦慢咬著唇道:“如果是宋微紋,作出半夜掠走謝小姐的事符合他的風格,可是謝小姐帶回來的那些東西又作何解釋呢?何況……”

“何況你的師弟又愛附庸風雅,劫走了人也絕不會帶去墳地裡風花雪月是嗎?”

秦慢眼睛閃亮亮的:“督主,您可真瞭解他。”

雍闕受不了她那副諂媚樣似的轉過頭去,面前的山體並不太高,山勢也不險峻。人還未上山,遠遠的就能聞到空氣裡飄來的香燭紙灰味兒,撲面而來的嗆人。

腳下的泥地裡卷著碎碎點點的紙屑,一看就是沒燒盡的紙錢。秦慢壯著膽子走了兩步,腳下突然踩到個硬邦邦的東西,她以為是石子順腳一踢,卻發現個圓滾滾的頭顱咕嚕咕嚕地滾開,驚得她和被針扎一樣瞬間跳開,剛張開嘴想叫卻被個手掌一把捂住。

“噓,安靜……”

雍闕在她頭頂輕聲地說,她抖個不停,捱到了雍闕的胸膛才略作鎮定,定睛一看那慘白慘白的頭顱方鬆了口氣,含糊道:“督主,假的。”

她的嘴一動,雍闕的掌心就像被羽毛滑過一樣,酥□□癢還有點溼潤。

當他意識自己在做什麼時頓時和被火烙烙了一樣想撒開手,可秦慢卻覺得此情此景躲他懷裡是件再安全不過的事了,故而壓根沒發現任何異樣,依舊乖乖地任他捏著自己的肩,堵著自己的嘴。

如此地單純好騙,突然他就不想鬆手了,卻確然沒有再鬆手。

秦慢半躲半立在雍闕懷裡,眼珠子跟著那頭顱轉了兩圈,最終確定那是個紙紮的人腦袋。

看來此地應是有一處墓地,與他們現在的位置不遠,還有人來燒紙弔唁應該不是什麼亂葬崗,可能就是當地貧苦百姓選不了風水寶地,故而便大家湊在一塊將先人葬一起,生前是鄰居,死後還做個伴來串個門。

“生於蘇杭,葬於北邙。”秦慢喃喃唸了句。

雍闕揶揄道:“此處雖不是北邙山,但謝家這位小姐看來八字裡是與墳地脫不了干係了。”

他的一句輕鬆話沖淡了不少詭異緊張的氣氛,秦慢揉揉眼打了個呵欠,輕聲細語道:“督主,我們快點找吧,困了。”

她此刻還沒意識到自己被佔了便宜,雍闕心裡卻不大過意得去了慢慢鬆開了手:“剛吃了就想睡,和她養的那隻奶狗有什麼區別?”

她氣憤:“人和狗怎麼能比呢?”

話音剛落,暗藍的夜色裡忽地傳來兩聲暴躁的狗叫,彷彿撞見了什麼極為兇惡之物一般!

☆、 【肆玖】傀儡

狗叫?

他們明明見著謝家人帶著客棧老闆家的大黑狗朝著河堤方向尋去,那這裡的狗叫聲從何而來?

雍闕按住腰間的劍,雙步微微錯開,被他攬到身側的秦慢衝他無聲地比著口型——“看來今晚這裡的不速之客不僅是我們兩個”。

他不置可否,除去以外單憑斷斷續續傳來的狗叫聲,墳崗那邊起碼有兩股人在對峙。

然而奇怪的是,死寂的深夜之中除了淒厲的狗叫之外再沒有聽到第三人的聲音。都說貓狗通靈,或許對峙的不是人與人,而是鬼與狗?

秦慢顯然也與他想到了同一處,身子抖了抖自以為不易發覺地往雍闕背後又縮了縮,正如她所說她怕黑還怕鬼。不巧,此時此景此地,兩樣都佔全了。

雍闕眉梢抽了一抽,他本沒指望著她衝鋒上陣,英勇殺敵,好歹也表現出三分骨氣給自己漲漲威風。不想對面連個影子沒,她自個兒的氣焰先矮了三分。

察覺到雍闕鄙夷眼神,秦慢不大好意思地意思意思地站出一步,雙手朝著他急急忙忙比劃——“督主,我這不是怕拖您後腿嗎?”

雍闕此刻只覺得眼前這半分誠意都沒有的玩意兒,可真礙眼。

紙人的頭顱隨著風咕嚕嚕滾到了道旁的草叢裡,月色悽迷,遠的是一片黑,近的是一片灰。秦慢夜視不大好,勉強能看見草叢中紅紅白白東倒西歪了些別的東西。她也只敢看到這裡,並不能確定裡面的同樣是沒燒盡的紙人,又或者是真人身上的某些部位。

雍闕提劍在前,她不敢走得與他太遠又唯恐自己是累贅,束手束腳地跟了一會,前邊走的人忽地停住腳步,她幾乎沒有須臾猶豫轉身就想找個安全的地方窩起來。

不想雍闕只是回頭看了她一眼,在看到她弓著腰縮著腦袋極盡寒磣的動作時免不了臉上掛起層森森寒霜,寒霜裡又隱含著一絲哭笑不得。秦慢看不出他的哭笑不得,只能看出他臉上寒冰千尺,連忙舉起雙手以證清白,表示自己不是想逃只是萬一開打也好容得他放開手腳。

雍闕沒好氣地白了她一眼,鉗住她的一隻手拽了過來,他想得還是對的,這廝半分也放不得。

兩人拉拉扯扯,忽然秦慢輕輕嗯了聲,倏地回首。她望向的地方是株參天大樹,與周遭矮小稀疏的植物迥然不同,這株樹長得膀大腰圓,得兩三個人圍著才能抱得過來,樹冠鬱鬱蔥蔥和片濃雲似的籠罩近一丈左右的方圓之地。

秦慢盯得正是密密匝匝的樹冠之中,她抿了抿嘴拿起個石頭遞給雍闕,不用指她所注視的方向,彈指一瞬間石塊在雍闕指間已如閃電般疾飛而出。

石塊落入樹冠的瞬間,安靜的枝葉陡然一陣劇顫,兩隻黑色的影子撲稜著翅膀直衝向天。它們速度極快,幾乎是人肉眼不能及,然而一隻終究是被雍闕所傷,飛得略有遲緩。就是這一剎的遲緩,雍闕已將第二塊石頭彈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