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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督主有令

“嘎!”

一聲痛楚的啼叫,黑鴉直墜向地。秦慢三步並兩步,兩隻夾住它的後腿倒拎了起來,咬著牙使勁抖了一抖。“叮”一聲輕響,地上落下個小小的銀片,雍闕才要彎腰,秦慢立即抓住他的手搖搖頭,雍闕反過來在她掌心寫下兩字——“有毒”?

秦慢點點頭,以同樣的方法在他掌心也寫兩個字——“柳家”。

黑鴉受了雍闕兩擊,又被秦慢胡亂抖了一氣已是兩眼翻白,雙腿一蹬。

秦慢嫌棄地將它丟到一邊,從懷中掏啊掏掏出方帕子想將銀片包起來,卻見雍闕先一步從袖囊中摸出個精緻的小銀匣,指尖隨意捏了個石塊一挑,銀片穩穩當當地落在了銀匣之中。落入瞬間,銀匣內部迅速泛起一片青黑之氣。

好毒的毒!

收入銀匣後兩人交換了一個眼神,其中含義各自領略一二,隨即不約而同返身往墳崗處掠去。

秦慢輕功不行,疾行數步手腕一緊,兩旁樹木草叢刷刷地向後倒退而去。她被拖得眼花繚亂又不敢大聲抗議,只好趁著還有一口氣狠狠在雍闕虎口一掐。

雍闕暗暗嘖了一聲,小奶狗樣子柔柔弱弱咬起人來還有點疼,不過隨即他略略放緩了步伐在,至少給了秦慢換氣的功夫。

幾個騰躍,雍闕攜著秦慢無聲地落在一處高聳的枯木後,枯木旁邊是個家族墓地,三方墓碑連著立成一排,恰好擋住了兩人大半身影,又能使他們看得清墳崗上的情景。

墳崗中有一條花白狗,方才狂叫不止的正是它,許是叫完了力氣,此刻正吐著微微晃動的舌頭趴在一座塌了一半的墳塋上休憩,腦袋還左一晃右一晃,可見平時性子很是活潑。

可是等他們真正瞧清那條狗的模樣頓時一股寒意直衝天靈蓋,任誰見了那般模樣都會不寒而慄,也是雍闕與秦慢兩個見多了各色場面尚能在此時站住陣腳。

狗的身子匍匐在墳塋上,留著個後腦勺朝著他們。而那後腦勺上赫然開了一個碗口大的洞,大半個腦子不翼而飛,留下血肉模糊、花花白白的一小部分在其中。滴答滴答的血液順著它的脖子流在皮毛上,將雪白的皮毛染上了花色。

一個失去了大半個腦袋的白狗卻仍是在那搖頭換腦地吐著舌頭,趁著月黑風高,紙錢翻飛,墳塋座座的背景,豈止詭異兩字可以形容。

雍闕不禁看向膽小如鼠的秦慢,然而在起初的震驚之後秦慢卻是一瞬不眨地看著那隻死去的白狗。她邊看邊摸索到雍闕的手,慢慢寫道:“不是鬼。”

他回以當然二字。

秦慢唔了聲,又寫了個字:“等。”

雍闕看了一眼被她緊緊攥住的手,沒有再回她卻也沒有抽開。

荒郊野外,孤墳狗屍,兩人屏氣凝神等著不知名的對方。

四月初蚊蠅不多,但尋味而來的覓食者卻是絡繹不絕而來,天空盤旋的禿鷲,地上奔走的豺狗,不多時聚集在了白狗屍體的周圍。

它們應該很久沒有見到如此新鮮的屍體了,各個垂涎三尺,然而彼此都想獨享這份美食,天上的盯著地上的,地上的防備著天上的。

真是可笑,雍闕忽然覺得荒謬,竟是連畜生的世界裡也步步為營,處處算計。

終於豺狗耐不住飢腸轆轆的腹部,為首的頭領帶著數只同伴率先衝上前去,飛旋的禿鷲也在此刻毫不相讓地俯衝而下,兩者即將踏上白狗屍體的剎那。

突聞一聲慘叫,領頭的那隻豺狗倒在地上,一隻前腿已經不翼而飛。剩餘的禿鷲與豺狗紛紛受驚四下逃竄而去,而他們逃得不遠,仍抱有希望圍繞在四周估摸著對手的實力。

那受傷倒在地上尚來不及逃跑的豺狗又是一聲慘叫,一柄雪亮的匕首紮在它的腿上,拿著匕首的人恍惚著呢喃道:“不是這個,不是那個,不是他也不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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匕首削鐵如泥,豺狗的另一條腿瞬間被卸下,速度快得令人驚訝拿著它的人力氣之大。

“好玩意!”雍闕與秦慢齊齊在心裡讚了句。

贊完之後兩人不禁想去看看使匕首的究竟是個什麼樣人,而看清那人後又皆是一怔,互相看了一眼,確定了自己的想法。

這人應該就是謝祖奇的寶貝兒女——謝家小姐謝鳴柳。

謝祖奇沒什麼文化,這個文縐縐的名字還是他絞盡腦汁,翻遍唐詩三百首想出來的,取自兩個黃麗鳴翠柳。

他的想法很美好,想讓自己來之不易的閨女生如黃鸝般柔弱多情多子多福。

而此刻的謝鳴柳和柔弱兩字八竿子都打不著邊,她的一招一式不是出自武功路數,純粹是靠著臂力腕力,野蠻殘忍卻又僵直無比。拔起匕首後她木木看著地上豺狗的屍體似乎有幾分茫然,破碎的靈幡在風中獵獵作響,她如一抹無主亡魂孤立在一座連著一座的墳包間。

秦慢盯著她的眼睛看了好久,剛想寫給雍闕,手背裡忽地已快速落下幾字——身不由己?

和她想到一塊去了嘛。

謝鳴柳舉手投足間行動迅速,但眸光散亂明顯六神無主,要不她胸前呼吸錯落,否則還以為是具從墳裡爬出的行屍走肉。

他兩看了會謝鳴柳開始在四周找可疑的人物,但凡這種操縱人心智的邪門路數多半施行人離得不遠,一旦遠了便無法給“傀儡”下達指令。雍闕他們並不清楚這種指令具體是個什麼形式,有可能是某種特殊聲音也可能是某種特殊東西。

夜漸深,風聲漸緩,不知何時他們與謝鳴柳之間多了層薄薄的白霧。可能為墳地裡的陰寒所浸染,霧氣流動得十分緩慢,像一層凝固的乳脂從低到高漸行濃郁起來。

謝鳴柳的白裙在霧氣背後若隱若現,直到單憑秦慢微弱的夜視已經分辨不清,她直覺氣氛變得有點古怪。想拉一拉雍闕的袖子,可這一伸手她頓時大吃一驚,雍闕竟然在她毫無發覺的時候不見了!

就在這時她又聽到了一聲似曾相識的鴉啼聲,粗糙而刺耳,以一種勢不可擋的氣勢穿破茫茫霧色直撲而來,快得秦慢耳邊已能聽到它的撲翅聲。

她手裡長簪剎那舉起,又剎那被人猛地鉗住。她本想反擊,而在長簪反手刺過去的瞬間她改變主意,手指一鬆。

簪子落地時雍闕已在她手臂上快速寫下:“是我。”

她嘶地吸了口涼氣,委屈地扭扭手指示意被他抓痛了。

她的反應皆數落在雍闕眼裡,從一開始想刺落烏鴉到發現他反擊再到簪子落地,連貫得完全不像是一個武功平平之人所能有的反應。

來不及多想,他將秦慢向墳堆後用力一拖,堪堪避開來勢洶洶的烏鴉。

而那一道黑色箭影和沒看到他們一樣,直衝向前。它也只衝出去約十步不到,又一聲尖銳的叫聲,這次帶了些痛楚但很快它的叫聲引來了自己的同伴,又數道黑影從不同方向飛來,一個接著一個箭矢般地衝開白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