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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督主有令

他手裡託著沾血的帕子定定看著蕭翎:“王爺應當清楚,柳姑娘七竅已閉,心神自封,稍有不測可能就是性命堪憂。”

蕭翎微微訝然,看了眼置身事外的雍闕和無辜茫然的秦慢,從剛才到現在根本沒人接近柳心瑜,就算是秦慢還沒爬上床就被雍闕揪了下來,何況她本身也無過激舉動。默然片刻,他點頭道:“先生教訓的是,是本王疏忽,下次再不會了。”

堂堂一個王爺被個無品無階的布衣郎中訓斥至此,不免令惠王府眾人替主子面上過不去。然而慕容景就是這樣的一個人,他行醫處事自有其一套風格,就算此次他本人並非自願前來替柳心瑜診治,既然接受了她的藥案於他就沒有半途而廢的道理。

依雍闕看來,慕容景大夫雖說過於死板,不知變通;但也是個真性情的人物,況且是任仲平的弟子,年紀輕輕,前途未可限量。

蕭翎在床邊安撫焦躁不安的柳心瑜,雍闕踱步到外間與他道:“慕容公子,惠王妃的毒你有幾分把握?”

慕容景面無表情,既沒因他是東廠之人而嫌惡他,也沒因此而諂媚於他:“一分,”他頓了頓道,“全無。”

“噗嗤。”

雍闕看向秦慢,還在朝著內房張望的秦慢遲鈍地回過頭,瞧見眯著眼的雍闕連忙擺手:“不是我!不是我!”

慕容景順著看去,在看到秦慢那頭與常人相異的髮色膚色時怔了一怔,秦慢留意到他的注視回過頭來眨眨眼,靦腆地朝他打了個招呼:“慕容公子,久仰大名,久仰大名。”

“哎喲!師姐!你看到了沒!就是這個小古板!”笑的人不是其他,正是吃了早飯溜達過來的宋微紋,這人是哪裡有熱鬧就往哪裡躥,一聽柳心瑜醒了又發瘋,迫不及待地拉上蘇不縛一同過來看熱鬧。他笑嘻嘻地將扇子插在袖中,捱到秦慢身邊,指著慕容景道:“你看,他和他老子是不是一點都不一樣。”

慕容景冷淡地看了一眼宋微紋,垂下眸去繼續寫藥方。宋微紋這個人他見識過了,越是搭理他他越是來勁,慕容景不理他,他在旁嘰嘰喳喳了兩句就失望地對蘇不縛砸吧下嘴道:“蘇大俠,還是你比較好玩。”

蘇不縛自從遇上了慕容景,話是一天比一天少,這一路上實在是什麼話都被他一個人說盡了他還能說什麼呢。看上去他也快忍不下他了,果然一開口就是要辭行:“既然惠王妃安然無恙,你也找到了你師姐,那便就此分別,大道兩邊你我各走一邊。江湖不見!”

秦慢很是同情地看了他一眼,也不知道他上輩子欠了閻王多少錢,這輩子派宋微紋過來折磨他。

宋微紋眼睛一瞪,手一伸:“想走?行啊,先把欠小爺的那幾十兩銀子還過來!”

蘇不縛可不吃那一套,哈哈大笑:“錢?錢早下了少爺你的五臟廟了吧!”

宋微紋還想耍賴,蘇不縛這個大樹抱起來甚是順手,哪有輕易放手的道理。他嘴巴一張就想再辯,孰料背後被人輕輕一撞,頓時一個字兒也蹦不出來了,他嗚嗚嗚地回頭瞪向那個始作俑者。

秦慢攏著袖搖搖頭望著屋簷下翻飛的簷子:“真吵。”

蘇不縛執意要走,秦慢他們非親非故也沒有要留的道理,江湖之大總有一些人如漂水浮萍來去不定,蘇不縛可能就是這樣一個遊俠。所謂遊俠,四海為家天地為廬,走哪算哪。

秦慢溫溫吞吞道:“在下師弟頑劣,還要多謝蘇大俠出手相助並護送至此。既然執意要走,那就讓我們師姐弟送一送你。”

她對蘇不縛說著這話,眼睛卻看向雍闕,雍闕撩了撩眼皮算是同意了。旁聽了這麼久,秦慢看上去的似乎並不願意留下蘇不縛,可能是為了她的師弟,也可能……是與她自己有關。

不過她想送走人便送就是了,江湖中事只要不與他手裡的案子有關,這點主他還是樂意留她自己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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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秦慢點了啞穴的宋微紋懨懨地跟著秦慢將蘇不縛送到了惠王府的大門口,到了門口秦慢才在他背後一拍,宋微紋頓時如釋重負,誇張地連吸了好幾口氣,懨懨地看看秦慢又看看蘇不縛,仰天長嘯:“師姐,你壞我大事!”

秦慢搭手遮了遮眼前光:“什麼大事?”

宋微紋語塞,轉而看向蘇不縛,摸了摸下巴:“好吧,蘇大俠既然你要走,我有兩句貼心話想與你說也算是結伴同行這段日子的心得吧。”

嘮叨別人一路還有心得?要不是蘇不縛他懶得與人計較,真想一把劍削平了那張聒噪的嘴。

秦慢站在惠王府門前,盯著左邊的石雕似乎在發呆,全然沒有留意到這兩人的小動作。宋微紋拖拖拉拉地將蘇不縛拉到一邊,笑眯眯地看了他好幾眼,壓低聲道:“我知道你是誰。”

蘇不縛不驚也不訝,江湖百曉生的徒弟總是要有兩把刷子,他抱劍撓撓耳朵:“那又如何?”

“嘿嘿,”宋微紋揣著雙手將他上下一打量,“我知道你是誰,但你卻不知道我是誰也不知道我師姐是誰,不過你一定知道我們師傅的名號。”

蘇不縛伸了個懶腰,提劍往腰上一掛,呵欠連天道:“宋小弟,你師父就算是天王下凡,呂祖轉世都與我無關。”

宋微紋微微一笑,那一笑讓蘇不縛恍惚了一下,因為這個笑容和某一人實在太像,看似純善而無辜,可當他嘴巴一張一合吐出一個名字後他就發現所有的純良皆是假象。

“蘇大俠,這回可與你有沒有關啦?”

蘇不縛冷冷道“你想做什麼?”

“哎?”宋微紋寬慰地拍拍他的肩,“你我好歹兄弟我也沒想勒索你什麼,只是我師姐估摸著肯定是不帶我去京城要打發我回上清山的。但是不論去京城還是回上清山,我這點武功都不足以自保,還得勞煩老兄你與我同路。放心,就這麼一次,下不為例!”

秦慢蹲在石雕邊蹲到腿麻才揉著小腿肚慢慢站起來,站起來時一回頭嚇了一跳,宋微紋笑嘻嘻地搭著蘇不縛的肩膀:“嘿!師姐!蘇兄他又決定不走啦!”

秦慢看了看他又看看蘇不縛:“哦……”

“嘖嘖,師姐你好冷淡啊!”宋微紋裝作傷心的模樣湊過去,被冷淡的是蘇不縛也不知道他傷心個什麼勁,“哎?這雕的不是獅子啊?這是個啥??”

“虧得你是百曉生的徒弟,”秦慢嘆氣,“這是隻睚眥。”

“鴨子?”宋微紋困惑,“這不像獅子,但也不像鴨子吧。”

秦慢決定不再理他。

三人原樣來,又原樣回,只是走到一半宋微紋又犯了病跑去和年輕貌美的小丫鬟們調笑逗樂。秦慢沿著灰瓦白牆的走廊慢慢走了半圈:“蘇公子。“

蘇不縛本轉腳想溜達回廂房裡睡個回籠覺,一聽她出聲腳步又轉了回來,但是沒有再邁前。

秦慢仍是看著伸出格子窗裡的杏花枝:“我的師弟他不太懂事,你不要與他一般見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