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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督主有令

蘇不縛差點沒笑噴出來,她的師弟何止是不懂事,要不是看在他江湖師父的面上換成別人早被他丟進水溝裡餵魚去了。

“我不知道你們之間達成了什麼協議,但我一直知道他有事瞞著我,”秦慢伸手去摸了摸枝頭一排怯怯綻放的花蕊,“我從來不過問他在江湖中的作為,叫住你也非想打探什麼,只想請您多擔待他一些,日後也請多照拂他。”

蘇不縛怔忪在原地,秦慢與宋微紋這對師姐弟必不如表象一般,可是他沒想到秦慢竟是一絲也不掩飾地對他說了這麼一通話,倒叫他不知該如何搭話。換成是別人,可能會反嘲她:“你師弟和我非親非故的,憑什麼指派我去給他做牛做馬?”

可蘇不縛不會,他和慕容景一樣是生長在祖父身邊,慕容景的祖父是曾經有名的儒俠所以教出了一絲不苟的慕容景,而蘇不縛的祖父一生仗義行俠,教出來的他也做不來冷言冷語譏嘲他人之事。

之所以容著宋微紋拉他東奔西跑那是因為他覺得此人有趣,現在秦慢求他,他也只是沉默,半晌道:“我獨行江湖慣了。”

這已經算是拒絕了,直白而不委婉,很符合他的性格。

“這是自然,每人有每人的習慣,江湖事也有江湖規矩”秦慢從袖中拿出個沉甸甸的精緻錢袋,光看她託在手中的形狀便可知分量不輕,“此趟就當是我委託蘇大俠代為照看在下的師弟,這是報酬。”

蘇不縛看著那錢袋,心裡愈發對秦慢這個人感到好奇,最終他還是探手一掠將錢袋拋了一拋收入懷中,衝她咧嘴一笑:“我記得,當初你不是窮得叮噹響嗎?”

秦慢戀戀不捨地看著那錢袋喃喃道:那可是我全部的家當了。”

雍闕對手下不吝嗇,而對於秦慢自也不會小氣到哪裡去,霍安平時腰間別著兩個袋子,一個是秦慢的零嘴,一個是她的零花錢,裡面是滿滿的金錁子和金瓜子。只是秦慢鮮少出門逛街,一袋金銀到了今日才有了用武之地。

兩人將說完話,宋微紋已經興沖沖地悠著個香囊奔了過來炫耀:“師姐師姐!哎嘿!你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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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發走了宋微紋,秦慢一人無聲無息地穿過幾進院落,走到冬心院外圍時她停了停步伐似是思考了兩分,卻是向西邊不遠處的藥廬而去。

藥廬原本不是藥廬,為給柳心瑜治病臨時給慕容景開闢出來的,她走到門外時慕容景正拿著銅秤仔細斟酌藥材,絲毫沒發覺她的到來。

直到他分好藥材,秦慢才輕輕叩了叩門,抱歉道:“慕容公子。”

慕容景意外地看了她一眼,淡淡道:“什麼事?”

“我來想問問,惠王妃體內到底有幾種毒?”

☆、 【肆伍】離開

“你知道?”慕容景遲疑地問,視線從秦慢的髮辮上掠過想到了什麼,“你就是用藥玉壓制十八鏡?”

縱然他是面無表情地問出這句話,然而咬得分外重的“壓制”兩字足以聽出他的不滿。與同齡的江湖少年相比,他的修養與剋制委實高出許多。

秦慢不慌不慢地笑了笑:“沒辦法,醫術不精,只能出此下策。”

“你何止是醫術不精,簡直是草菅人命!”慕容景冷冷道,“以毒攻毒之法兇險異常,若無十足把握精通兩者藥性,與下毒何異。你既然不是大夫就不該擅自去亂用藥玉,她體內是有其他人下的毒不假,但如今的病症說與你用的藥玉全無關係怕也是自欺欺人。”

慕容家的人口才一貫不差,這個慕容景雖不苟言笑但訓起來倒是一套一套的,可惜秦慢臉皮向來厚得和宋微紋不相上下。被疾言厲色地痛罵了一頓,她也只是微微赧顏,隨後理直氣壯地反問道:“可是那時不對她用藥玉就只能看著她死嗎?”

“你……”慕容景突然語塞,他行醫多走江湖少,接觸的多半是樸素的勞苦大眾,就算有一兩個不長眼的盲流也懾於他一把奪命金針。像秦慢這種生了張老實面孔的無賴之徒,他應對經驗太少,只能落於下風:“那你也不能隨意試藥!”

秦慢見他惱了,忙細聲細氣道:“公子莫惱公子莫惱,我錯了還不行嗎?我來也是慚愧於心,特來詢問王妃娘娘的病情。”

慕容景閱歷雖少看人卻準,早在姑胥本家時見到宋微紋便覺得他是個吊兒郎當的紈絝子弟,今兒見了秦慢更隱約察覺此人非表面的十分糊塗,他懷疑地看了她兩眼:“也罷,既然你已經看出來了何必又再來問我。除了十八鏡與藥玉外,柳姑娘體內還有另外一種慢性□□,此□□性溫順不易察覺,由五臟而入腦顱,時日良久逐漸蠶食病者神智,最終痴傻。本來以柳姑娘的年紀,不該這麼早突發瘋症,奈何她後期中了十八鏡又被你用了藥玉,三毒相沖之下提前了病發。”說到這他臉上薄怒已漸漸散去,餘下一抹淺淺無奈與抱歉,“我不該怪你,或死或傻,換作是我在當時未必能做出更好的選擇。”

不說其他,光憑這小小年紀有此胸襟氣度,令秦慢倒是刮目相看。

她慢慢問道:“那是誰下的?”

慕容景沉默一會,道:“我不知道。”

這個回答其實在情理之中,畢竟慕容景才來這惠王府,前因後果一概不知。可從他的表情來看卻非全然不知內情,秦慢沒有追問,微笑道:“那我知道了。”

慕容景詫異看她,秦慢朝他一揖:“此後便勞煩慕容公子多加上心,及早救治王妃娘娘。”

“以我之力,拖延尚可,”談到解毒,慕容景黯然許多,“十八鏡屬性過於複雜,想要解毒,便是我師父親臨恐怕也是有心無力。”

秦慢安慰地笑了笑,伸手拍拍他的肩:“你還年輕,總會有辦法的。”

他望著她笑容一怔,那陣奇異的熟悉感再次浮上心頭,可未能等他想到秦慢已又晃悠悠地晃出了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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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一次見到慕容景是什麼時候呢,秦慢已經不大能記得清了,但是她記得那時候他還是個掛著鼻涕滿地蹣跚跑的小屁孩。一不留神撲到她腰間,仰起滿是乞求的小臉:“姐姐,姐姐帶我玩!”

慕容家家規嚴厲,家中弟子從小就看管有加,慕容景難得趁著人多跑出來自然是不想被逮回去的。

當然,最後的結局還是他被大汗淋漓的乳母奔來一把抱起給捉了回去,走時他還欲哭無淚地牽著秦慢的衣袖,吐字不清道:“姐姐,哥哥,帶我玩。”

秦慢記憶力的小臉蛋和方才那張不苟言笑的年輕面容重合在一起,她不禁感慨:“還是小時候可愛哪。”

“秦姑娘說的是誰?”

一不小心沉浸在回憶中,秦慢沒提防有人走近了她身邊,看清來人她怔了怔,小聲道:“見過王爺。”

蕭翎見狀隨和地笑笑:“說了多少次了,不必拘束。”

此處與柳心瑜的冬心院不遠,看蕭翎的樣子也似是心煩隨處走走就碰到了秦慢,他看看她的來時路:“你去慕容先生的藥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