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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督主有令

”僅是如此?“明明在地宮中時秦慢已是燈枯油盡的氣象。

霍安一怔,隨即領悟他的意思:”郎中是這麼說的,說是夫人身子弱,猛然受了重創一時沒回轉過來。好在救治及時,性命無憂。”

“如此便好……”雍闕鬆了一口氣,回頭與海惠王道,“得王爺關照是內子之福,既是無憂便不勞駕王爺府中聖手了。”

蕭翎帶了大夫來本就沒想著雍闕會用,聽著他與霍安的對話,他靜默片刻,笑了笑:“是夫人心善得上天眷顧。”

說話間門吱呀一聲開了,一個侍女低頭小步走過來道:“大人,夫人醒了,喚著您呢。”

雍闕與蕭翎同時一愣。

☆、 【叄貳】養病

空氣裡瀰漫著未散盡的血腥氣,郎中剛將方子寫好,將要遞給侍女時卻被霍安搶先一步接過,笑嘻嘻道:“這點小事兒還是不勞姐姐動手了。”

燭火燒得旺盛,藕荷色的垂帳拉得很低,透過去隱約能見著褥子微微拱起,卻沒什麼聲息。

在紗櫥外略頓了頓步,雍闕低聲問了郎中兩句,無非還是先頭霍安交代的那些話。老大夫看了眼帳裡,嘆了口氣:“不瞞督主,老夫看診數十年還是頭次見到在這個年紀底子這麼差的,不用心調養怕是日後要落下大毛病的。”

秦慢骨子弱他知道,但差到這個地步委實出乎雍闕意料。打發走了郎中,散了閒雜人等,他緩緩撩了簾子進去。

閣子裡放了個小小的火盆,悶著點點的火星,和著香籠子裡冉冉升起的清香,怡人但不燻腦。惠王倒是個體貼細緻的人物,擺的用的全是按照年輕姑娘家的喜好,樣樣都不似俗物。

雍闕環視左右,視線定格在床裡窩著的那一團身上。

喊他進來,又裝死是個什麼道理?他毫不避諱地徑自在床沿上坐下,想了想收回拍過去的手,閒閒往膝頭一搭:“好些了麼?”

沒個動靜,也沒個回應。

病了一遭倒是把脾氣給病大了,雍闕心裡頭好笑,垂頭仔細一看卻皺起了眉。可能是擔心秦慢失了血易受涼,底下伺候的人將一床床被褥堆得老高,還捂得嚴實。可憐那麼單薄的一片小身板,直接深深地埋在褥子裡不見天日。

霍安這小崽子也不看看幾月的天了,又是火盆又是厚被,好好的一個人沒病都叫他給悶死在裡頭了!雍闕微微彎腰和剝筍似的一層層將被子拉下,終於剝出個小小的腦袋和兩條細細瘦瘦的胳膊。

露出的小臉已經悶得潮紅,嘴皮子裂成一片一片地發著白,凌亂的髮絲一縷縷纏在脖子上臉上,還有幾束不安分地卷在她擱在外邊的臂膀上。

因著傷在肩胛處人懨懨地側臥著,身子蜷成個蝦球,沒傷著的那隻手緊緊抓著被子,不想被雍闕給掀走了她哼哼唧唧了兩聲又找了個角繼續攥在懷裡,彷彿這樣才覺得安心。

從頭到尾,秦慢連眼縫都沒睜開下,似完全沒發現床邊上坐著那麼大的一個活人。

雍闕納悶,看這光景人完全是沒清醒,先才他就覺得奇怪,秦慢可從來談不上與他多親近。回回見他和老鼠見了貓似的,怎麼著一醒來就唸著讓他進來?

嘀咕著間,秦慢撥出口綿長的氣息,睡得迷迷糊糊地嘟噥著什麼。他湊過去一聽,頓時神色怪異,眉頭抓在了一起。

“闕闕?”

那是在喊他???雍闕臉上實在掛不住,將要拂袖要走,又聽她反覆念著:“缺缺,缺缺……”

“……”

他不想承認,但在秦慢嘴裡,那就好像是隻貓兒狗兒的名字……

昏睡中的她似乎並不清楚自己到底在說什麼,只是不斷用她隱約的哭腔念著:“缺缺,缺缺……不要搶我的肉。”

神情悲慟得不能自已,令雍闕這個看官都忍不住為之動容,深深扶額,看來八/九不離十這個缺缺是她養的寵物了。

還有心情和養的狗兒搶吃食,看來自己沒必要浪費所剩無幾的那點慈悲心看顧她。他想走,也確實站起了身,可一聽她話中哭腔心頭難得劃過絲不忍。回頭一瞧,他愣住了,一雙霧濛濛的眼睛直愣愣地望著他,氣若游絲地喚道:“督主?”

她醒得倒是時候,於是雍闕不得不又重新坐下,順手將那堆繁重的褥子往邊上拖了拖:“醒了?”

“嗯……”她想揉眼睛,可是一動疼得齜牙咧嘴,掛著張哭歪歪的臉,“好疼……”

他不大會安慰別人,就平平地“嗯”了一聲。

秦慢偷眼瞧他,扁扁嘴:“真的好疼……”

雍闕聽出來些門道來了,可他生平遇人遇事無數,但從沒撞見過個敢和他撒嬌討乖的人哪!就如他不會安慰別人,他也不大會應付撒嬌的姑娘家,尤其是這個姑娘家剛受了重傷,總令他不太好硬邦邦地甩手走人。

他淡淡瞧了她一眼,默不作聲地在櫃子上拿起碟切好的果子,遞了過去。

秦慢慢吞吞地伸出半個腦袋看看,飛速縮回了頭,悶聲悶氣道:“我想吃肉。”

“……”雍闕端著的手伸也不是,縮也不是,一口氣生生地堵在胸口裡,沒將他梗死!

僵持頃刻,秦慢清醒了些,察覺到那頭翻湧的怒氣,小心翼翼地扒出半張臉:“呃……督主,我、我喝口水行麼?”說著她楚楚可憐地舔舔唇。

罷了,以他的身份與年紀何必與她計較。人都來了,一口水還沒得賞給她?

秦慢傷在右臂,雍闕索性好人做到底,將茶盞遞到她跟前,看她艱難地撐起身小口小口地將一盞茶喝了個乾淨。喝完後,她繼續用溼漉漉的大眼睛看雍闕,眨了眨。

“……”雍闕抽抽嘴角又給她斟了一盞,連喝了三盞茶後秦慢才似緩過勁來,愜意地砸吧了下嘴。雍闕不禁冷冷道:“別人受傷倒不像你這一副旱死鬼投胎的模樣。”

她嘆氣:“我不僅渴,我還餓……餓得很,餓得慌。等我好了,我一定要吃肉,吃很多的肉。”

許是氣極,雍闕反倒笑了起來,笑得不懷好意:“傷筋動骨百來日,你此番傷了經脈,等好起來也在數月之後了。”

秦慢大驚失色,忙與他爭道:“哪有這麼嚴重!郎中們一貫喜歡拖病詐錢,我看缺缺摔斷了腿,不出一月也就活蹦亂跳了!師父說以形補形,還給它吃了好幾天的蹄髈呢!”

“缺缺到底是什麼?”雖然肯定得不到什麼好話,雍闕還是忍不住問出了口。

秦慢呆了呆:“我養的小花狗呀。”

“……”果然如此,雍闕額角跳了跳,不留情面地譏誚道:“那是隻狗,你能和狗比麼?”

秦慢“嗚”了聲,敢怒不敢言地邊瞟他邊小聲道:“堂堂督主,竟然還罵人?”

她聲音放得不小,故意說給他聽的。一場病還真把她膽子給病大了!雍闕尋思著女人還真是不能慣的,小小的年紀已經學會了見風漲勢!但心裡頭又覺著膽子大點逗起來也好玩些。就和養貓似的,服服帖帖沒趣兒,給她壯了膽兒偶爾撓自己一下再收拾,才有意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