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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督主有令

雍闕沒去計較她的放肆行徑,揣著袖子靠在另一端:“本不想這個時候問你,但不日我們就要啟程離開惠州,所以還是來問問你。在地下千人一面可與你說了些什麼,譬如為何要劫走你?”

在地宮之中,千人一面並未將秦慢帶離得很遠。原來地宮看似渾然一體,實則分為兩層,細心人多做敲打就能發覺。千人一面假扮的“逯存”趁著混亂擒住秦慢,開啟機關翻身將她帶到了下方那層。他本以為拿住秦慢是手到擒來之事,但不想竟馬失前蹄!讓她拖延到了雍闕破開機關,找到他們所在。

千人一面之所以敢給雍闕下套,全然仗著是對地宮的熟悉罷了。他深知自己一旦失手下場如何,但終究是抵不住錢財誘惑。況且,現在的他不僅要擔心會在雍闕手中什麼下場,更要擔心給自己地宮地圖的那人會有什麼動作。

而這些不是雍闕所關心的,千人一面只是一個棋子,而現在則一成了一步廢棋。他在意的是那個給千人一面地形圖,並指使他一路引導他們入地宮的人!那人不僅善用機關,從山寨起就步步為營,足見其老謀深算!

從表象看,此人極有可能是鬼手葉卿,但一個性格古怪、避世多年的匠人突然出現於世,設計他們此行的目的又是什麼?從入地宮起雍闕就不斷地在思考這個問題卻沒有得到任何結果。那麼還有一種可能性,就是鬼手葉卿同千人一面乃至之前的任仲平,都只是真正幕後主使的一粒棋子而已。

這個局越來越大,牽扯的人越來越多,連雍闕也無法預料到會發展到何種地步。

秦慢卻注意到他話的另一半,眼珠子轉過來:“督主要回京了?”

敢情著有用的她一句也沒聽進去?雍闕冷乜著她,她抑制不住那份歡欣,躑躅片刻道:“督主既是回京,想是不會再帶我這個累贅了,也不用等我傷好。我看那惠王是個好心人,應該不會計較我多賴上兩日。督主您不必為了我耽擱行程,儘管上路就是了!”

“瞧瞧,被叫了兩聲夫人就想著要管到咱家頭上了?”雍闕似笑非笑地看她,慢條斯理地給她掩好被子,“慢慢你既是如此為我考慮,我萬萬沒有丟下你不管自行回京的道理。這惠王府雖好,但到底比不得天子腳下,皇家氣象。咱大燕的京城你去過麼?”他一點辯駁的機會都不給她,兀自侃侃道來,“四海拜賀,萬國來朝的景象也只有在那才能見到。到時候等你養好了傷,我帶你好生見識見識!”

方才還歡欣鼓舞的小臉霎時一白,縮縮腦袋又懨懨地躺了回去:“不了不了……我還是先把傷養好了吧。”

睡足了的精神頭過去了,整個人又沒精打采地筆挺躺在那,話都不願意多說。

她是打定主意要和自己兜圈子了,這個丫頭實在狡黠得很。雍闕也沒指望從她嘴裡套出來,心血來潮探一探口風罷了,省得一說到她的小花狗缺缺就關不住匣子,聽得他懊糟!

看她確實是沒了精神,雍闕便也不再與她逗樂,傷是真傷到了,是該好好養一養了。

聽著雍闕離去的腳步聲,過了一會秦慢睜開眼,她伸出那隻完好的胳膊在枕頭下掏啊掏,掏出她的虎頭小荷包。荷包裡還有她給華盟主找狗餘下的賞錢,除此之外她還倒出了個拇指大小的藥瓶。

挑開木塞,秦慢倒出粒小小的圓丸,仰頭幹吞了下去。數數里面,她沉重地嘆了口氣。剩下的藥已經不多,此番又受了重傷,再不回去這點藥支撐不了她多久了。

她將藥瓶連同荷包原樣塞回了枕頭下,外邊下起了雨,她一個人側躺在床上靜靜地聽著雨聲。

忽然她似乎瞧見了窗外有個模糊的人影,就那麼安靜地站在外邊看著自己,她躺在那裡看了一會,緩緩地挪動身子仰面躺好,再不管那個身影在窗下,在雨中站了多久。

不論多久,她都知道,什麼都沒有變,什麼也都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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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得不說雍闕找來的大夫確然用藥如神,鹹魚一樣在床上躺了兩三日,秦慢已漸漸能坐起來偶爾下床還能走動兩步。雍闕定在四月十五回京,這兩日間仍是為了惠王失蹤的王妃盡心盡力,來看秦慢的次數並不多。

他不來,秦慢樂得輕鬆。她恢復得很好,好得讓大夫嘖嘖稱奇:“夫人啊,是老夫看走了眼啊。原還以為您體質虛弱,此番要吃大苦頭,沒想到那麼兇險的傷勢才幾日功夫您就能康健至此。奇事,真乃奇事!”

她嘿嘿一笑,不作多言。就是怕傷得不重呢,傷得越重她便好得越快。

此一日,雍闕受當地州官相邀,出門赴宴。那些官員耳目靈通的很,一早聽聞這位爺此番還帶了妻眷來,便也將秦慢一同給邀上了。

不用想,就是被雍闕給婉拒了。

臨行前他還假模假樣地來到喝著清粥的秦慢跟前:“唉,本是想著帶著你去嚐嚐水鄉風味,江南小食才接的帖子。不想接下後才想起你病著在,受不得油葷。早知便推託了他們,應付來也是麻煩。”

他輕飄飄地說完,輕飄飄地離去,氣得秦慢將筷子啪嗒拍在桌上一抹嘴,憤然道:“你們督主欺人太甚!”

這幾日喝粥喝得她已是了無生趣,她素來溫吞唯獨在兩件事上較真,一是錢、二是吃。較真前者也是為了後者能吃得舒坦。

霍安在旁憋笑憋得嘴都快歪了,將她吃乾淨的碗筷麻利收羅起交給一旁侍女,再奉上清茶:“夫人,您看今兒您想找點什麼事打發打發時間?”

逮到千人一面後秦慢的清白也算間歇性證實了,霍安那叫一個羞愧得無顏面對啊,伺候著秦慢也愈發上心起來。

秦慢卻問了個不相干的事兒:“逯存人找到了嗎?”

一提逯存,霍安嘴扁了三扁:“昨兒在地道深處將人找到了,被那孫子暗算了,中了暗器。好在留了一條性命下來,督主命他好生休養呢!”

“哦,人活著就好。”秦慢放心地漱漱口,又問,“那千人一面還活著嗎?”

“……”霍安臉抖了抖,敢情著在夫人她眼裡他們就是嗜殺成性的一群人嘛……不過也是,留著那人一條狗命無非是他嘴裡還能撬出些東西:“他還有好些東西沒有交代明白呢。”

秦慢嗯了聲,她坐在花廳裡看看門外雨水洗過的花木,道:“我出去走走。”

霍安大驚失色:”這可萬萬不能!大夫交代了您一定要好好靜養,將氣血給補回來!

“那我要吃肉……”秦慢慢吞吞道。

“……”

交代她靜養的是大夫,不讓她吃肉的是督主,在大夫和督主間霍安當然只能忍痛捨棄了大夫。

庭院裡的風不大,和煦得像柔煙,掃過眉眼處皆是仲春時節的花香樹香。秦慢在霍安攙扶下走走歇歇,摸摸小花逗逗小鳥,半天她嘆了口氣:“真無趣……”

霍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