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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督主有令

“你就是海惠王之子,蕭翎?好好的一個世子爺,為什麼叫根鳥毛?”

“……”他滿面通紅地不敢去看才與自己定下婚約的人,半天小聲道,”父王是從杜工部詩中取的名字’何當有翅翎,飛去墮爾前’……”

何當有翅翎,飛去墮爾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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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翎怔怔地看著帳頂,腦中反覆迴響著這句詩詞,過了不知多久,他輕輕拍了拍床沿。

隨時等著他醒來的侍衛孫渺立即一言不發地將洗漱之物一一端入內間,蕭翎淨了手,簌了口,呷了口參湯淡淡問道:”雍闕他們將阿瑜找到了嗎?”

孫渺將銅盆毛巾撤下,扶著蕭翎在床頭靠好才道:“回稟王爺,雍督公帶著錦衣衛去山寨找尋王妃一整日還未歸來。”

惠王府中大多數人表面上對著雍闕他們畢恭畢敬,但暗地裡對這些個朝廷爪牙沒少指點唾罵。唯獨孫渺不同,他是個極端一絲不苟之人。哪怕雍闕他們確實就是皇帝派來監視與試探惠王的,不論當面還是背後他都會尊稱一聲督公。

“一日都未歸?”蕭翎詫異不已,雖沒與雍闕手下的東廠與錦衣衛打過交道,但是他們的能耐他卻是清楚。畢竟是權傾朝野,把持上下的權臣,不論將來是敵是友,知己知彼總落不得壞處。

雍闕親自出馬,率著一隊精兵悍將,竟一日也沒能摸出個詳盡回來。蕭翎臥於床頭,心思幾經反轉,愈發覺得不安起來,思量片刻後道:“你讓張並帶些人馬前去山頭接應他們。”

孫渺愣了一愣,雍闕於他們海惠王府敵友未明,看自家王爺的表現似乎也不願多親熱。為何會突然有此反應?莫非真是擔心王妃不成?

寥寥說了幾句,蕭翎不堪疲憊地揮揮手:“去吧,早去早回……”

孫渺才應了個是,值守在外院的孫瀚興沖沖地一頭紮了進來:”王爺!王爺!嘿!出事了!”

他拉著嗓門喊了沒兩聲就被孫渺提起領子要丟到門外,說時遲那時快雙腳並用掛在門框上聲嘶力竭地喊道:“王爺都沒發話,你動什麼手?!你動什麼手?!”

“罷了,孫渺放了他,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弟弟的性子。”蕭翎忍俊不禁地發話了。

孫渺皺皺眉但還是一聲不吭地將孫瀚丟在了地上,少年不服氣地哼了聲,一骨碌爬起來嘿嘿嘿地笑道:“王爺!雍闕他們回來啦!”

“哦?”

要數王府裡誰最不待見錦衣衛那群人,頭一個便是這孫瀚了。別看他年假小,卻打小嫉惡如仇,在他眼裡雍闕那就是個帶領著手下爪牙橫行朝野、迫害忠臣,欺壓百姓的妖人!真見著了真人真面,雍闕那張猶勝女子的容顏更坐實他心中所想。

也只有太監才能生出那副禍國殃民的臉面出來吧!

按理說雍闕回來,孫瀚理應不會如此興高采烈。與孫渺的疑惑不同,蕭翎幾乎立時就猜到怕是雍闕此行不利,遇了麻煩。

孫瀚哪裡顧及到他家王爺微變的神色,兀自說得神采飛揚:“我親眼瞧見的!去時整整二十人,回來折了七七八八,頂多也就剩下一半不到。嘖嘖嘖,是誰把他們錦衣衛誇得上天入地,無所不能的?竟差點在一個小小土匪窩裡全軍覆沒。”他說得高興,一屁股坐在凳子上隨手刷刷地剝了橘子往嘴裡塞,含混不清道,”不是我說,雍闕那個太監太沒人性了,出門辦事還帶個女人,什麼德行!唉,我看那姑娘的小身板傷得不清喲?”

“你說誰受傷了?”蕭翎眉心微微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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廂房內外燈火通明,雍闕負手立在廊下,金絲籠裡的鳥雀撲稜著翅膀,驚慌不已。

遠處墨色的濃雲壓在天邊上,清晨萬里無雲的好天氣到了這個時辰儼然變了張臉,風聲大作催花折草,大有山雨欲來的兆頭。

手下的人各自去安歇療傷,至於千人一面,他是江湖中人本應該交給武林盟在惠州設立的三法堂處置。可是因著他一人,損兵折將痛失了好幾個好手,剝皮衝草都是便宜了他!

何況,地宮裡那樁案頭還沒了清,雍闕留了人在墓道入口處看守,而千人一面則連著屏風上那幅畫一同

本不該如此草草了事回來,奈何秦慢那個丫頭身子骨太不爭氣!不及時救治,恐其一條命就要交代在那裡。

他匆匆返顧也不僅是為著她就是了,京城那邊他遲遲未歸僅留個元江坐鎮司禮監和東廠,怕是再拖延下去頂不住皇帝和西廠那兩邊的刁難,也鎮不住底下十來萬的番子。

待久了細柳海棠的南方,雍闕倒有些懷念起風沙肅冷的百年帝都來。說到底那兒才是他的地界、他的根基、他的沙場。他給足了新帝面子,留出那方天地給他施展手腳、樹威立尊,但總不能容著他和著那群狼子野心之輩蠶食了他辛苦建起的門楣廣廈不是?

雍闕闔目數著珠串,總歸是要回去繼續斗的!

“廠臣回來了?”

他睜眼,披著大氅的海惠王在僕人攙扶下立在庭下,訊息倒是快。他連忙步下臺階,行了一禮:“勞王爺惦念,本看天色不早不便去打擾王爺安歇,想著明兒一早再去向您赴命。到底還是驚動您,實在叫微臣慚愧。”

他的禮旁人輕易哪能受得,蕭翎寒暄著忙將他扶起:“慚愧應是本王,府中家事卻還要使喚廠臣你不辭辛勞地奔波,”他說著猶豫,重重嘆了口氣,“聽聞廠臣此行不順,本王真是……真是羞愧難當!”

所謂好事不出門,壞事行千里大抵是這麼個意思了。不過也怨不得誰,要怪只怪著自己疏忽大意低估了對手,雍闕笑了笑,搖搖頭:“是微臣辦事不利,費了這麼大的周章還未能尋回王妃娘娘,還望王爺恕罪才是。”

蕭翎自不會真去怪罪於他,不僅不能怪罪還得好生安慰於他一番,說著他望望窗門緊閉的廂房:“聽說廠臣的夫人還因此受了傷?說來慚愧,王府裡其他沒有好大夫倒是有幾個,都是江南一帶的名醫。”他側側身,讓郎中們上前來,“如果廠臣那邊缺人手,儘管吩咐他們就是了。至於藥材,雖比不得皇宮大內的御藥房,但為了給本王治病府裡也存了不少,要用隨取便是了。”

雍闕聽在耳中,奇在心裡。早先他就留意到,這個海惠王似乎對秦慢頗為留心,知她酒量不善還特意遣人送了解酒湯來。這回人受了傷才到府上就巴巴地帶了大夫來,生怕有個萬一似的。而對自己丟失的王妃卻是隻字未提。

雍闕心裡冷笑,有趣,不知道的人還以為秦慢是他的王妃呢!

話音未落,霍安端出一盆血水來交給外邊的侍從,一見著兩個主子齊齊看來,忙過去先後給兩人行了個禮。雍闕問道:“夫人怎麼樣了?”

到什麼地兒說什麼話,回了惠王府該搬出的套路還得跟著繼續上,霍安自是心領神會,憂色滿面回道:“回督主的話,夫人身上的短刀已經拔出了來。只是那刀尖造得刁鑽,正反兩條血槽,這回功夫郎中正在給止血。好在沒抹毒,郎中說是失血過多要好生將養著一段時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