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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督主有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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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見光的秘境中,“逯存”已決議不再與秦慢周旋下去。路上他已見識過她的路數,於武藝上她頂多連個半吊子都算不上的三腳貓。可江湖中有多少人葬身在三流的武功一流的心算上?!

他殺心已定,毫不知曉的秦慢仍坐在那絮絮叨叨:“你知曉地宮,但仍冒險利用下落不明的惠王妃誘使雍闕他們發現這座地宮。以你一人之力,光是一塊封門璧就難以應對,所以你既要利用雍闕手下錦衣衛的各路神通,又時時為功成身退做準備,先利用天蛛絲殺了尚榮,又在廣場處引發動亂直到方才殿中滅了火把,放出“鬼影”殺人。”她笑了起來,誠心實意地讚賞道,“能將雍督主糊弄得天衣無縫可見你心智並非庸人,”說著她笑中流露出淡淡惋惜,“只可惜仍沒逃過財字一關。”

天底下怎麼會有如此嘮叨之人!“逯存”忍無可忍地揮出一掌,直拍向她胸口大穴。

可……

掌風過處,竟是空空如也!

然而秦慢滾得幅度太大,“逯存”立即捉到了她的動向,瞬間變掌為爪,追著她的喘息直取咽喉。

他本以為方才那不過是她誤打誤撞碰了個巧,以秦慢的根底在他手下絕對走不過十招,不想……

“怎麼會!”

在“逯存”這樣的高手下逃生絕非一件易事,秦慢每一步都避得艱辛至極,卻偏偏剛好不多不少,與他擦肩而過。兩人在黑暗中猶如貓捉老鼠,可逯存使了十來招愈發覺得自己像只被“老鼠”戲耍的貓!

他心中不可抑制地生出一絲膽寒之意,莫非這個人之前全是在演戲!!騙過他也罷,連得海西公親傳的雍闕也沒能識破她的偽裝!

“你到底是誰!”他駭然道。

秦慢又是滾又是跑,自知內力有限,支撐不了多久,半點也不敢停歇,嘴上倒是還有功夫與他周旋上兩句:“我是誰不重要,重要的是給你此處地形圖的人。讓我猜猜啊……是誰呢?”

她略一沉思,慢吞吞道:“鬼手葉卿?”

就這麼一個停頓的間隙,“逯存”敏銳地找到她所在,繡春刀一轉,竟一分為二,變作一長一短兩截尖刀!尖銳的前端悄無聲息地在黑暗中疾飛向前,而這次秦慢卻沒那麼好的運氣了。

只聞她悶哼一聲,顯然受了不輕的傷,“逯存”心頭冷笑,這一次看她還往哪裡逃!

與此同時,“咯吱”一聲脆響,似是某種機關被人出動,火光自上方瀉下,照得地上地下亮如白晝。

“逯存”霎時收手,一個倒躍,反身躥向陰影之中。他拔足而起的瞬間,一道勁風正中他膝內關節,一痛一麻間人已被頃刻追上來的劍氣撩到。他尚是不甘,手握半截的繡春刀欲做魚死網破之爭!

然而雍闕的劍來勢之快,快得簡直是不可思議!

皚皚初雪般的亮光閃過,“逯存”下意識地抬手一擋,刀劍相碰的剎那肺腑猛然一震,一簇熱血衝破了喉關!再然後呢,他幾乎看不清劍光的路數,只憑著直覺舞動短刀應對,短短十來招,他就知道自己敗了。

“海西公的輕裁劍法果然不負虛名。”他抹了一把嘴邊血,身形未倒卻已是強弩之末,“只可惜他傳你劍法之時一定沒能想到日後會被自己的親傳弟子取了性命!”

雍闕劍尖一擰,直接挑進他肩胛,將人甩在地上。血花飛濺在無鋒的劍身上,有種猙獰而殘忍的美麗,就似他此時嘴角的笑容般:“看來咱家確實小看你了,你雖不是逯存,倒是對大內的事瞭解不少。”手腕一撤,劍尖劃出道銀亮的線,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刺向那人面龐。

秦慢捂著肩頭“呀”地叫聲,雍闕連看都懶得看她:“鬼叫什麼!”

一句話,足可見他老人家心情不爽利,秦慢嘟囔著抱怨了句沒再出聲。

眨眼的功夫,雍闕嫌惡地將那張□□抖在了地上,露在人們面前是個陌生又熟悉的臉面。

說熟悉是因為那張臉是因為每個人都覺得好像在哪見過,但是真仔細回想,確實也從沒見過。

“千人一面?”雍闕淡淡道。

假扮逯存的人一驚,萬萬沒想到雍闕只一眼就瞧出他的真實身份!

千人一面是個名聲不小的慣盜,他偷活人的東西不多,大多是往死人墓裡鑽。他有名不是因為他技藝高超,而是有張能易容成任何模樣的臉。說起來他的這張臉和秦慢的好友醫聖“任仲平”還有點關聯,任仲平是個醫痴,而千人一面為了求他給自己做出這張臉特意去秦嶺的一座元朝大陵廢去半條性命盜出一張失傳已久的藥方。

據說為了變成現在這個模樣,任仲平在他臉上動了一百零八刀,削下了足足三十六塊骨頭!

雍闕一到,千人一面自知終是功虧一簣,再無逃脫的可能。

千算萬算,就在那個丫頭身上失了算!

事已至此,他頹然坐在地上不言不語,雍闕尚未發話,幾個痛失兄弟的錦衣衛已恨得雙目滴血,恨不得徒手生生撕了這賊子!

“我想問什麼你心裡應該清楚,料你也沒那麼通天本事對這地宮瞭如指掌,”雍闕淡聲道,“交出你的同夥,我可以留你一條性命。”

千人一面不說話,雍闕轉了眼眸來:“怎麼,你有把柄在他手上?”

卻見他露出個怪異笑容,直直看向秦慢處:“我只不過是受人所託,為財而來的一個棋子。與其問我,倒不如問她來得便宜!想來她知道得更清楚哩!”

雍闕這才發現這麼久秦慢那丫頭一聲未吭,他心知是對方在轉移話題,卻仍忍不住看去。

不看則已,一看一驚。

半坐半跪在地上的秦慢面如金紙,儼然一副氣息奄奄的模樣!

☆、 【叄壹】

臥床休養了整整一日,至了垂暮時分王府裡上了燈,惠王蕭翎才披著滿身大汗地從夢裡醒來。這十來年來,他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昏睡上一整日已是稀鬆平常。

他仰面躺在昏暗的帳幔裡,溼透的中衣冰冷地黏在身上。

蕭翎隱約記得自己似乎做了一個噩夢,夢裡無聲無息,只有綿延無盡的火海,像是要燒盡大地上一切的惡孽罪數。

熊熊的火焰灼燒著雙目,他慌促茫然地四下找尋著,而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找尋什麼。他赤著雙腳走在灼熱的土地上,天上忽然下起了大雨,沖刷在地上呲呲的響,激起一片又一片的霧氣。

火仍在燃燒,雨仍在下,他還在走,直到他在火焰看見了一個煢煢孑立地身影……

他霍然睜大了眼睛,一個名字在腦海裡千迴百轉:“阿瑜……”

他在喃喃念著自己未婚妻的名字朝著那個身影走過去,越走越快,在他撲入火海的剎那,那人回了頭。

頃刻間,天塌地陷,他的三魂六魄震盪在滾滾雷鳴中。

在他顫抖著伸出手時,猝不及防躥起一束沖天火舌將那熟悉而久違的眉眼席捲殆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