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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督主有令

這麼一番說法恰好解釋得通那道不合常理的長空令由來了,所有人都以為是華肅青瘋了,原來瘋的是他夫人。性情暴烈的齊進當場臉色鐵青,自感受到了愚弄,怒而站起,礙於華肅青威名一時不好發作,只生硬地朝著他一拱手:“既是如此,在下尚有事在身,就不便叨擾,告辭!”

本來長空令一旦接下,不死不休。可這次華肅青理虧在前,他為人也是不拘小節,縱然齊進無禮至此也未多計較,不待他多言華復已經心領神會起身,笑著跟了過去:“齊兄何必心急離去,既然來了山莊不如多留幾日,由小弟陪著看過襄陽風光嘗過此地特色,再去不遲呀。”

齊進卻不領他的情,再三寒暄後華復只得親自將人送出門去

齊進一走,於遲也跟著有些猶豫。但畢竟他是受秦慢僱託而來,於是壓低聲問道:“秦妹子,我們走不走?”

秦慢疑惑地反問道:“為什麼要走?”

“這……這都說了是華夫人下的長空令……”

秦慢呃了聲,視線重新調回向華肅青。華肅青心裡一咯噔,從開始他就隱約有種預感,秦慢會是個麻煩,準確來說可能有雍闕撐腰的秦慢是個麻煩。果不其然,尋常人等聽了他的話自會自行離去,而她……

而秦慢則慢吞吞道:“華盟主,敢問華夫人是真的丟了一隻狗嗎?”

華肅青愣了愣,回道:“確然。”

“那長空令也蓋了盟主您的章?”

“是。”

秦慢點了點頭,欣慰道:“那就是說狗還是要找的。”

“……”

天底下真有這麼無聊的人??!!閱歷無數,縱橫黑白兩道的華盟主難得遇上一個自己看不穿的一個人。

這個秦慢,到底什麼來頭。聽復兒說她自報家門是什麼上清門,可恕他自誇,自他初入江湖到現在坐上武林盟主這個位子,從沒聽說過有這麼一個門派。華肅青暗中打量她再三,也確定自己沒見過這個十六七的小姑娘,可他琢磨著……

為什麼總有種隱隱約約的熟悉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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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五百兩銀子,秦慢在華氏山莊紮了根,儼然一副雷打不動,不見狗來不罷休的決然氣勢。山莊中沒多久就傳出有那麼一個愣頭青的女郎和夫人一樣瘋瘋癲癲,極是嚇人。而她的舉動落在華肅青等人眼中,就別有一番用意在其中。

當朝權臣,御前紅人,東廠廠公雍闕不請自來,明裡對他來說是奉聖意,念華肅青維護武林安穩的多年功勞特來給華老夫人賀壽。且不說廟堂江湖從來兩不相干,就說賀壽哪有連個招呼不打就在人家旁若無人住下的!

東廠是個什麼東西?在他們這些武林人眼裡,那裡面的都不是些東西!是朝廷的鷹犬,是濫殺無辜、屠戮朝臣百姓的畜生!可華肅青絲毫辦法也沒有,樹秀於林而風必摧之,這個道理他了然於心。他華家威震武林不假,但那也是朝廷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否則哪怕你武功再是高絕,光是雍闕手下一個數千的錦衣衛,加一個禁軍,滅區區一個華氏完全不在言下。

華肅青揣測著雍闕的來意,順帶著連看秦慢也多了兩分小心。

天地良心,秦慢真的只是要找只狗而已。

為了找狗,在華肅青的默許下她在偌大個山莊內認認真真地轉了幾圈,從門房問到了伙房裡的燒火丫頭,再問到了內院裡的粗使丫鬟。

做了一天保鏢的於遲見秦慢手握一根狗尾巴草,神色凝重,不禁吶吶問道:“秦妹子,你今天可問到了什麼?”內院這種地方,他一個大男人不方便進去,只能由秦慢一個人慢悠悠地踱進去,又慢悠悠地踱出來。看秦慢的臉色,他猜到可能結果並不如人意。

秦慢嘆了口氣,道:“也沒問出什麼來,只知道華夫人丟的那隻捲毛狗毛色雪白,腹部有斑點一二,眼睛蔚藍;喜雞肝雞翅;大名白胖,小名胖胖;常在東院的荷花池與枇杷苑附近玩耍。哦,對了,捲毛狗重六斤三兩二錢。”

於遲目瞪口呆,結巴道:“這,這還叫沒出些什麼啊。”他習慣性地撓撓後腦勺,“大妹子,你的腦瓜子可真好使。”

秦慢沒有吱聲,只是回頭看了一眼重重回廊之後的梨花園門,半晌唔了聲道:“看來,明天還是要拜訪一下華夫人才是。”

“聽聞華夫人久病深內,怕是不便見客。”有人接了她的腔。

☆、 【捌】迷局

一天未見,秦慢以為雍闕已如齊進自行離去,不想一回院落又撞見了他。秦慢活了許多年,見識過許多人,但如此丰神俊秀的男子卻是第一回見到。生得俏也罷,關鍵是摸不著底的不好對付。

她心裡一口氣嘆得老長,吸吸鼻子仍是唯唯諾諾:“不好見也是要見的,華夫人是事主,問她比問誰都要靠譜。”

雍闕審了半天的人,又奔波了半天。倦怠算不上,畢竟以往當值時熬上三天三夜不合眼是常有,僅是略感乏味,甫一回來乍然碰見勤勤懇懇專心找狗的秦慢,不禁打起趣來:“天底下執著堅韌的人不少,對一件荒唐事執著如你的卻是少見。”

秦慢見他眼下尚是和氣,與昨個兒半夜裡唇紅齒白的妖異大有不同,膽子大了少許,一板一眼地與他辯解道:“公子的話這就不對了,大多數執著之人之引以為敬,便是因為他們執著的人、事、物異於常人,艱於世事。秦某私以為自己所求僅為五百兩紋銀,實乃俗物中的俗物,委實與那些持之以恆、心地堅韌之輩不得相提並論。”

她不常一口氣與人說這麼多話,說完氣息略急,臉蛋也漲紅了幾分,倒是給黯淡的面容增加了幾分生氣。

一口一個秦某,滿嘴的刻板道理,老氣橫秋得一點也不像個姑娘家!雍闕見慣了大內宮廷裡各色或妖嬈或賢淑或高不可攀的妃嬪美人,見了這樣的秦慢,驚豔沒有,另眼相看也沒無,只有滿滿的啼笑皆非,打趣的心思也沒了:“罷了,朽木不可雕也。”

他淡淡地丟下一句,拾著端方從容的步伐踱回自己屋中,一開一合,雪青色的頎長身影隱入房中。很快,一點燭火亮起,幽幽地照亮了半邊窗。

於遲在初春的晚風裡打了個寒顫,從初見雍闕到現在,這個男人給他的印象一直不太好。哪裡不好,他又說不太上來。總覺得他那樣的人,天生不是與他們一路的人,就像天上的月亮與星辰,合該高高捧在天上,俯瞰芸芸眾生。可他又似並非那般高潔無垢,每當於遲觸及那張近似天人的面龐他就匆匆略過視線,不敢多看,多看一眼他覺得自己的脊樑骨嗖嗖地豎起寒毛。

這個人,到底是什麼人,又為什麼會在這裡和他們住在一個院內?

於遲想破了腦袋,也想不通,不知不覺間竟將心聲念出了口。

秦慢聽到後啊了一聲,也隨著他喃喃道:“是啊,這種人,怎麼會出現在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