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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督主有令

“怎麼啦?”秦慢不明所以地茫然看他們。

她臉上睡意猶存,聲音細細瘦瘦,那齊進本興師問罪而來,乍一見到這樣的秦慢,一時語塞。畢竟,那麼一個純真無辜的小姑娘,怎麼看也不像是殺人兇手。最重要的是,如於遲所說,秦慢武功底子很差,可以說廢柴一個,哪怕是和於遲聯手,恐怕也不一定是柳五的對手。

三人僵持在,庭院中間的大房門咿呀一聲開了,閒庭信步地走出個年輕人,素衣蓮簪,像個道士,但看那蓮簪雕琢得極為精緻華貴,並非修道人束髮所用。年輕人三十不到,二十有餘的模樣,神態溫和沉靜,見狀出聲相詢:“幾位兄臺,清早爭論不休,所為何事?”

他們回頭,所有人皆為他容光所懾一時沒有言語,唯一沒有失神的人彷彿被嗆到了一樣咳嗽了一聲,年輕男人含笑看過去:“秦姑娘,昨夜睡得可好?”

秦慢臉蛋白慘慘的,她不稀奇這個“妖怪”會知道自己的名字,畢竟是大膽接下長空令的人,她稀奇的是他同他們住在一個院中,便意味著此人竟然也是來尋長空令的?

齊進的懷疑,很快在聞訊趕到的華府人的調解之下稍加鬆動,畢竟無憑無據,且那柳五不說問鼎武林但也是身懷武藝的高手,尋常人拿捏他不得。一七尺男兒,有腿有腳,有個急事不打招呼驟然離去也並非不能理解之事。

最重要的是,華復向兩邊一作揖道:“華盟主為長空令一事,有請各位前去正氣廳一敘,還請各位賞個薄面。”

若再斤斤計較,豈不是直接掃了華肅青這個江湖第一人的面子嗎。齊進幾經衡量,哼的一聲拂袖而去。

“那幾位請?”華復微弓著腰,抬臂示意。

秦慢看看他,又看看立於前方的年輕男人。華復一直很客氣,但今日的他卻不僅是客氣,更在客氣中夾帶著一絲不顯山露水的恭敬。這份恭敬,自然不可能是對她和於遲,也不可能是對齊進,那就只能是他了……

“秦姑娘,先請。”雍闕風度翩翩地側身讓出道來,華復愣了一愣,連忙跟著道,“是是是,秦姑娘先請,先請。”

華複眼神在小小的秦慢身上不動聲色地逡巡了一圈,心裡琢磨著這個姑娘究竟是個什麼來路,值得這位大人這般相待?

秦慢是個從善如流的人,別人讓她先走,她真就乖乖地上前,留得於遲納悶地嘀咕了聲:“這人是誰,之前沒見過啊。”

☆、 【柒】華夫人

秦慢他們到時,華肅青已經連灌了三盞濃茶。

打那尊煞神到了山莊,他是一宿沒閤眼,愁了整整一夜。他在武林盟主這個位子上坐了也十來年了,大大小小的風浪什麼沒見過,本不該毛躁至此。可來者是個什麼人物?不論民間官家,光提一提他的名字便膽寒心驚,恨不能退避三舍。他這個位子,往高處說是執掌武林的一方盟主,實際上就是個操盡閒心的管家婆、和事老!

華肅青邊灌濃茶邊摸了摸自己發白的鬢髮,心裡翻來覆去想了半天,也沒想出究竟自個兒究竟哪處不是,招惹來了這位尊駕。

唉,想不通啊想不通,華盟主愁腸百結地又給自己添了一盞茶,剛放下茶壺一行人等拐到了堂前。他驀然拔身而起,馬上又覺得未免過於失態,於是抹抹髮髻,撣撣衣角,重塑起盟主威嚴,方悠悠然然地傲立堂上,淡淡道:“各位少俠請坐。”

說少俠的時候,他覺得幾人中個兒最高的一人似乎另眼看來,說實在的,他有點慌。假借落座之際,他眼角窺去,卻見那位爺一派泰然地在個小丫頭身邊坐下後似與她笑吟吟地說著什麼玩笑話。

華肅青不覺又看了看雍闕身邊的小姑娘,這是他第一次見秦慢。和但凡會點武功的人一樣,一眼就瞧出了她那細胳膊細腿,既不骨骼清奇也不根骨奇佳,一個半點不摻假的練武廢料。

他心裡嘀咕,聽說這丫頭就是接取長空令的其中一人,他聽華復說起時還當是藝高人膽大。現在看來嘛,華肅青瞅瞅雍闕又瞅瞅秦慢,藝高人膽大可能不是,但背後靠山大不大那就說不準了。

秦慢心裡愁得不比華肅青少上一星半點,右側這位年輕公子,就像他養的蛇一般,陰魂不散地纏在她身邊。她頭也不敢抬,無論雍闕說什麼,只嗯嗯嗯地應著。即便這樣,她仿若仍能感受那雙勾人的眼睛無時不刻地撩在她臉上。

像估量,也像刺探,宛如春風拂面,實則陰寒入骨,稍有不慎就落入了那雙眸底的無底深淵之中。

瞅得她發毛,只好胡亂點著頭換個面向,結果一看上首的華盟主也若有所思地盯著她。

她一怔,和找到救星似的,主動道:“華盟主,請問今日找我等前來,可是為長空令的具體事宜需要交代?”

不管何時,她說話咬字總是拖得溫溫吞吞,聲音不大卻止住了正氣廳中幾人的寒暄,所有人的視線都齊聚了過來。

沉思中的華肅青如夢初醒,氣氛略尷尬,可他到底是個久經風浪的老道人,稍是沉吟後道:“這位女俠應是復兒口中的秦姑娘吧。”

秦慢乖乖點頭。

掌撫膝頭再三,華肅青自覺醞釀夠了情緒,方不疾不徐道:“如秦姑娘所言,今日老夫召請各位少年英豪而來,確然是為前不久武林盟三法堂發出的長空令一事。”他重重嘆了口氣,搖搖頭面有一絲愧色,“想必諸位心中如老夫一般,也覺得十分荒唐。”

眾人訝然又默然,這長空令是您老人家發出的,怎麼自個兒說自個兒荒唐呢?唯有秦慢繃緊小臉,目不轉睛地注視著華肅青,架勢堪比學堂中勤奮好學的學生,盯得華肅青額頭微汗。見其不語,秦慢嚴肅道:“華盟主,請繼續說。”

事關五百兩紋銀,秦慢覺得這事一點也不荒唐!

華肅青心裡嘀咕,這丫頭看上去不是個善茬!

拈起茶蓋兒的雍闕優雅地吹了吹浮沫,發出聲意味不明的輕笑,聽得本被秦慢注視得忐忑的華肅青又是一緊,握拳咳了聲後道:“諸位既已接下長空令,到了我華府,老夫也不便再隱瞞下去。實不相瞞,此道長空令非老夫所下,而是內人親筆所書,釋出天下的。”

髮長空令找狗這件事已經夠出乎意料了,華肅青此刻所言雖然更出人意料,但最多也就招致點蒼派中柳五的師兄齊進低聲唾罵了句,而於遲則遲疑地看了一眼秦慢。

卻見秦慢神色絲毫沒有動搖,彷彿早知此事一般的鎮定從容。實際上,由誰發的,為了什麼,對秦慢而言,一點也不重要。窮得吃不起飯的她,僅僅在乎最後那筆豐厚的報酬。

“唉,此事說來話長。鄙人的內人本就體弱多病,近些年來邪風入體,染了癲病,多數時候自己做不了自己的主。”華肅青一提起自己的夫人,再肅穆的一張臉瞬間老了三分,看上去也沒秦慢昨夜在壽宴上見到時的那麼剛猛威嚴不可接近,他搖著頭,遮不住的羞愧,“說來是老夫的大意,前些日子夫人養了多年的一隻捲毛小狗跑丟了,夫人心急之下神思恍惚趁我不在府內拿了盟印,寫了長空令發往三法堂,號召天下英豪來找一隻狗。這才有了今日各位齊聚一堂,慚愧,實在是慚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