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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糖偶

不知道為什麼,守衛的眼神既敬佩又同情……

就在眾人皆以為陳曉生大概真的是喝多了沒睡醒鬧了這麼一出時,我將將瞥見陳曉生眼底一閃而過的精光,尚不及回味其中含義,就聽他不疾不徐拍了兩巴掌:“既然太女殿下已答瞭如此之多,不妨再回答臣最後一個問題,請問太女殿下,您認識這兩人嗎?”

這才是大招哪……我心中感慨,就見護衛押著一對灰頭土臉的中年男女進了地壇。臺上的“我”看清這兩人面容時突地臉色一變,十分生硬道:“這二人是誰,本宮不認識!”

陳曉生冷笑一聲,突地拔出護衛鞘中長劍架在男人脖頸之上,朝著上面大聲喊話:“當真不認識?”

那男人立時嚇得渾身哆嗦,卻是哀傷無比地了看一眼臺上,口裡哀求:“大人,你殺了小的吧!小的只是一介平民,萬萬不會和太女殿下有所牽連。”

古語有云,成大事者不拘小節,也不能婦人之仁!這一點對紀琛來說自不成問題,我只覺陳曉生所作所為可笑至極,且不說假冒我的女子究竟是不是人,退一萬步就算那兩人與她真有關聯,你以為紀琛會在意兩條人命嗎?

就在我為陳曉生的天真自信嘆氣時,下一瞬發生的一幕讓我的眼珠子都差點掉在了地上。祭壇前本八風不動,穩如泰山的“我”眼含熱淚,就那麼地在中眾目睽睽之下噗咚跪在地上:“莫、莫要傷我爹孃!”

連同我在內的所有人都為這一出神轉折目瞪口呆,而就在我一口氣沒緩過來時那女子驀地扭過投去,泣淚厲聲質問:“你不說會護好我家人!不讓他們受到牽連嗎?”

“……”所有人齊齊倒吸了一口氣。

不過剎那,情勢天翻地覆。儼然佔據上風的陳曉生一掃方才驚慌失措之態,歷歷數來紀琛的罪狀:“逆臣紀琛趁陛下臥病在床,加害太女殿下挾權弄政,自封攝政王之尊,更以此女假冒我大晉皇太女,圖謀日後攛掇皇位!!”

紀琛孤身一人站在高高臺上,眉目淡然,不驚不怒,突然來一句:“還有誰,出來吧。”他嘲諷地勾勾唇角,“區區一個陳曉生有這麼大的能耐?”

“攝政王不必惱怒,也不必遷怒陳尚書。陳尚書素來心細,發現太女與往日大不同,故而疑竇叢生,與本候商議。是本候支援他有了今日此舉,攝政王要怪罪就是怪罪本侯吧。”

這話說得漂亮,像是替陳曉生開罪。但此情此景,揭穿紀琛這個驚天黑幕,哪裡是要怪罪,分明是為日後邀功請賞呢。

文臣中間緩步走出一個瘦高的年輕人,面容很平凡普通,扔進人群裡基本上就難再找出。但我卻識得他,正是那日在我病床前站著的幾個皇親貴胄之一:西文侯。

這個在百官口中“貴不過三代”的年輕侯爺,原先因擔負著整個末路家族有所佝僂的肩膀現在卻挺得很直,一步步走得相當沉穩。

“只是你?”

“沒有旁人。”西文侯平平淡淡地一笑。他樣貌很樸素,既不沒有長汀的陽光健氣,也沒有蕭四的飄逸出塵,甚至連病秧子時的紀琛都比不上,但他這一笑卻讓人覺得風華氣度竟是不遜於紀琛多少。

紀琛卻似不信他的話,雙眸又在百官中逡巡了一圈,嘴角笑容不減分毫,只是有點意味深長。

“添了你也不成什麼氣候。”他嘆著氣搖搖頭,微垂的眼眸霍然睜開,灼灼利光在朗朗日光之下更是逼人,“一個西文侯,一個刑部尚書就想逼本王就範?也未免太小看本王了!”

“這……”連受了好幾次驚嚇的群臣呆若木雞地看著紀琛,我已經聽到有人喃喃有詞,“攝政王不會瘋了吧?”

這話落進陳曉生耳中,他蔑然道:“還攝政王?分明是擾亂朝綱的逆臣賊子!”

“逆臣賊子?”紀琛咀嚼著這幾個字,像是聽到了什麼好笑的笑話一樣竟是笑出了聲,他慢慢走下臺階,走到陳曉生與西文侯面前,目若寒冰:“你們說她是假的,那真的太女殿下呢?”

“真……真的當然是被你害死了!”陳曉生如為他氣勢所懾,不由自主退後一步。西文侯倒是不動不變,淡淡道:“陳尚書所言不假。那日太女殿下飲下毒酒為眾人所見,本該是群醫會診其病情,卻莫名指定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太醫專門診治太女殿下。之後那名太醫便不見蹤影,多半怕也是遇害了。事後有醫官拿到太女飲用的金盃,杯中殘留毒酒中摻有烏狼頭。此毒見血封喉,太女飲下大半,難道還有的治嗎?真太女已死,那這個必然就是假的了。”

此番言之鑿鑿,連我都聽得情不自禁點起頭來,惹得那名守衛又看了我一眼,掩藏在盔甲裡的神情似很隱忍。

我忽地覺得他有點熟悉……

撓撓腮,難不成是林燁手下,我曾見過?

眼看勝利的天平已勢不可擋地傾斜向了西文侯一方,紀琛突然又語出驚人:“既然大家對真假爭論不休,不妨就請太后來定奪好了。太后乃太女祖母,從小看護太女,想必再熟悉不過她一言一行。”

對了,我一進來就沒見著太后與聰兒的影子,猜想是因她老人家不堪勞累帶著聰兒去休憩了。

驟然被紀琛興師動眾請過來的太后見此劍拔弩張的情景茫然不已,又見地上頹然癱倒的“我”頓時心疼壞了:“哎哎哎,糖糖!乖孫你怎麼著了!不就祭個地嗎,怎麼就摔了呢!”

陳曉生見此不由譏笑:“攝政王殿下還有什麼話說?太后娘娘可是一眼沒分出什麼真假啊!”

紀琛卻是答非所問:“太后娘娘,我有一個問題請問您。”

“啊?”太后還在雲裡霧裡,“你說。”

“太女殿下後頸處是否有一粒淚狀紅痣?”

太后奶奶愣了一會,點點頭:“有。糖糖生下來我第一個抱的,所以我記得很清楚。”

西文侯等人面色頓時微妙起來,蕭四亦是微微皺眉,琛不疾不徐地指了指地上女子:“來個內監看看!”

查驗結果自然是假的,不過這也證明不了什麼啊,西文侯想必也想到這一點,很訝異地看著紀琛:“這不正是證明了她是假的嗎?”

“但也能證明是真的不是嗎?”紀琛反問了她一句,忽然目光一調,直射向我的方位,溫柔如水地喚道:“太女殿下還想躲到什麼時候呢?”

有殺氣!我敏銳地察覺出他聲音裡糖中含毒,條件反射地想跑,剛邁出去一步,脖子後一緊我被從山竹叢中拖了出來。

說拖不太恰當,應該說是挾持……

剛剛用眼神鄙夷了我好幾回的守衛小哥似早有準備地將我一步步“扶”到百官眼前,又一步步送到紀琛身邊。

鑽樹叢鑽得一頭灰的我幾次三番想跑,哪想那小哥手如鐵鉗,力氣驚人,這讓我終於想到了一個熟悉的人——紀琛忠心耿耿的小護衛,江流。

我去他孃的!難道蕭四和紀琛兩人串通好了,將我套進來!悲憤的目光刺向蕭四,卻發現他深深鎖著眉頭,似完全沒料到紀琛有這一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