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蕨平靜地點了點頭,他的不加猶豫讓葉汲亢奮起來, 踩著油門的腳甚至還打起節拍。要是條件允許,估計他能即興駕車在路上來段街舞。

他的嘚瑟勁把沈羨刺激得不輕,透明的劍身在掌下時隱時現:“師父,是不是這貨強迫你的。”

葉汲嬌羞地說:“大徒弟你說反了,要強也是你師父強我,畢竟我是一個寵老婆的好男人,不會捨得對他動粗的。”

“都夠了!”步蕨厲聲打斷即將掀開車頂打起來的兩人,將沈羨的斷劍壓下,“你是不是也發現了宗家那些綢緞裡的秘密?”

“是……”沈羨將水倒在掌心,潑了把臉,冷靜了下來。水從他的眉梢落進眼角,睜開冰冷的光,“從我到宗家那天起,就發現宗家夜裡掛起的綢緞裡藏著師父你教給我的符文。可是符被人改動過,可以將活人的生氣轉化靈力注入宗家的護山大陣裡。”

這個和步蕨他們發現的幾乎一致,但是步蕨還是覺得有哪裡不對,他低頭在腦中快速地將整件事過了一遍:“兩種符文。”

“什麼?”沈羨一愣。

葉汲卻聽懂步蕨的話:“是兩種,一種透過銷售渠道販賣給普通人,抽取他們的生氣;另外一種則是掛在宗家,將抽取的陽氣源源不斷地補給給護山大陣,原理類似於訊號塔和手機。宗家的護山陣按理說應該是玉樞院的神力為基地支撐的,從效果上來說,神力也比凡人的陽氣要強大實用。宗家卻冒著觸怒天道的危險,另闢蹊徑,這隻能說明……”

步蕨接上他的話,道出冰冷無情的事實:“玉樞院君已經死了。”

沈羨手裡的礦泉水瓶滾落在地上:“不可能……”

車速逐漸放緩,葉汲含笑的聲音也變得低迷而危險:“大徒弟,別說不可能。我要是告訴你,玉樞院君的死搞不好還是宗家的手筆,你是不是要吃驚得昏過去?”

他扭過來的眼神飽含著同情,頭一次不是譏諷地看著沈羨,“所以師爹說你交朋友的水準有待提高,幸好你遇上了你護崽心切的師父,及時止損。要不然光弒神這一條,天雷就能把宗瑛連人帶魂剁得粉碎,你哭墳都沒去處。哦,作為他好友的你也可能順帶享受下十萬伏特桑拿待遇。沒試過吧,爽得一批!你想要個幾分熟,師爹可以幫你和雷部打個招呼……”

“葉汲,”步蕨的聲音溫柔似水,“答應我,別再嚇唬小孩子了好嗎?”

葉汲閉嘴閉得無比迅速,剎車開門。雙手叉腰仰望完全陷入濃霧裡不見蹤影的山脈,感慨道:“尼瑪,現實版寂靜嶺啊。”

步蕨他們緊隨其後也下了車。

沈羨從步蕨的臉上看到了鮮少見過的凝重,那種凝重他只在載川之變時在他師父的臉上看見過,不由緊張起來:“師父,要不然你……”

步蕨比了個手勢讓他先別說話,問葉汲:“昨夜和你交手的金甲武士確定是玉樞院他本人嗎?”

“百分之九十的可能性/吧,”葉汲仔細回想了下那人所持的神兵,“太清境裡只有他哥勉強算能打,玉樞嘛被他哥調/教得能和我過個幾招。但是親愛的,在你走後唐晏那大屁/眼子打著為了三界和平的幌子,非要我簽訂了在人間限制神力的條約。唉,你不在,咱大哥簡直為所欲為啊。我不籤,萬一他又找茬給添幾條罪狀,天道正愁沒機會逮著我劈呢。”

沈羨面無表情地喝乾最後一口水,天道劈不死你,早晚我也要劈死你這個玷汙了我師父的混球。

葉汲斜眼:“大徒弟,在心裡罵我的時候把你猙獰的臉色收收。”

“……”

步蕨發現只要葉汲和沈羨碰到了一處,他嘆氣的次數就直線上升:“如果和你交手,又把我困在幻境裡的,真是玉樞院君,那我們麻煩就大了。不論他是死是活,能控制一個天官的宗家只會比玉樞院更為強大。”他習慣性地揉揉額角,比了數字給他們二人,“我們要面對的是堪比兩個天官的強悍敵人,可能還不止。”

這一次沈羨和葉汲出奇地保持了一致的反應,那就是無所謂。相比於沈羨內斂的沉默,葉汲的無所謂明顯更猖獗,他捏捏拳頭,小臂的肌肉微微鼓起:“兩個玉樞?他和他哥一起來,我都給他們一同弄死。”

“……”步蕨面無表情地轉過頭,從什麼時候起他已經開始習慣和葉汲在一起當反派的感覺了呢。

步蕨繞著山腳走了十來步,在一點站定,取出根空白的竹籤,用葉汲的軍刺簡單劃了兩道,將它插入泥土。大地再次晃動起來,這一次晃動地頻率和震感都異常的強烈和清晰。

揮之不散的濃霧如摩西分海,被一條無形的權杖劃開,向兩邊排開。圓弧狀的護山大陣顯露在三人面前,結界上一條條光束混亂地流竄著,時不時撞擊出激烈的火花,到現在為止仍然有從市區飛來的光點落入結界,與它融為一體。

“不能再讓它吸取生氣了,再過幾個小時,整個山城的人都要被吸乾了。”漆黑的斷劍再度出現在沈羨掌中,陰森的戾氣幽幽地從劍身散去,濃霧剛一觸碰到它瞬間消弭無影。

葉汲瞥了眼他的斷劍,眼神冷了一冷,笑著對步蕨說:“你看咱們大徒弟多孝順,還把媳婦兒你的遺物當寶貝貼身帶著呢。”

沈羨已經開始掌握把葉汲的話當放屁的新技能,完全不理會他的挑釁:“師父,你守坤四位,我去破陣。”

坤四位是生門,護山陣就是個防禦為主的陣法,哪怕被宗家別出心裁打了補丁,但本身並不具有極強的攻擊性。沈羨讓步蕨去生門,主要還是擔心破陣瞬間宗家人拼個魚死網破,到時起碼步蕨能及時抽身而退。

孰料步蕨和葉汲同時拒絕了他的安排,步蕨直接了當地說不用,而葉汲氣不打一處來地在他腦門上崩了個瓜:“沒大沒小!老子的媳婦是你使喚的???要破陣,趕緊去!別娘們似的逼逼!”

“你不去搭把手?”步蕨覺得這種時刻葉汲不上去顯擺兩手,完全不符合他的個人特色。

葉汲搭著他的肩,將人往懷裡攏了攏,理直氣壯地說:“怎麼,心疼了?一把屎一把尿把他拉扯大,也該讓他回報回報養育之恩了。”

步蕨抽抽嘴角,不吭聲。

沈羨將葉汲的話聽得一清二楚,沈道君維持千年不變的風度終於在此刻破裂殆盡:“葉汲!是我師父把我拉扯大的!和你有屁關係!”

葉汲春風得意地他向揮揮手,以示鼓勵:“大徒弟,沒錯啊,你師父的徒弟就是我徒弟!加油!剛八代!”

步蕨深深地嘆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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護山陣本就已經到了崩潰的邊緣,沈羨要是拿它沒辦法,那真的枉活一千多年。

破了陣後,彷彿個龐然大物的宗家安靜地佇立在他們面前,林立的木樓不見半點燈光,死寂一片,像一座座冷視他們的墓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