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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造紙紀

想到這裡,簡墨點了點頭,不過還沒開口就被簡要搶著開口:“我們少爺的意思是可以考慮將資料給你們,但是希望將這份名單作為再見白先生時的禮物,不知道閣下覺得如何?”

靠,差點忘記了。簡墨趕緊清一清思路,默不作聲地看著阿文,表示簡要說的話就是他的意思。

阿文看著這主從兩人,嘴角彎了彎:“這樣也好,我會轉達的,只是老師的脾氣——你是知道的。如果他不願意,我也無法勉強他,到時候還希望師兄寬宏大量。”暗示點到為止。

簡墨並不知道他走出房門後包廂裡眾人的驚奇和追問。

坐在阿文左手的青年問:“這個就是說過的白先生養了十六年的養子?”

阿文右手的中年男子驚歎:“白先生居然有一個養子,我竟然今天才知道。剛剛阿文接過那小子那句‘爸爸’稱呼‘老師’的時候,我差點沒忍住。難道白先生銷聲匿跡那十六年就是為了這個小子?阿文,這小子什麼來頭啊,居然讓敢勞動白先生?”

阿文笑了笑,卻沒有說話。

眾人見他諱莫如深地樣子,不敢追問,接頭的紙人想了想,換了一個問題:“那,部落也是白先生建立的嗎?”

這個問題很是敏感,眾人都知道“獨遊”實際上是白先生或帶領建立或參與建立的幾個大型紙人組織後來一一交到阿文手上最後逐步融合起來的。如果部落也是如此,為什麼會交到那個小子手中,難道白先生還有別的什麼打算。

聽說白先生在阿文之前還有一個學生,雖然不知道是誰,但是卻從來沒有聽說過他有一個養子的。如果說僅僅只是把人養大,師生相稱也就足夠了——卻是當兒子養大,白先生到底心裡怎麼想的。要細細分析起來,這父子和師生之間的差別可就大了。難道是這個小子有什麼特別讓白先生看中的地方?眾人心中這樣盤算著。

“不,部落不是老師創立的。”阿文立刻否認,“雖然我知道老師也往那裡送了些人,不過至始至終老師都沒有參與過部落的事務。早在部落創立之前,老師已經從師兄的身邊離開了。”

眾人聞言,臉色才算是平靜下來。

最後只有阿文左手的青年又問了一句:“你真打算通知白先生和他見面?”

阿文笑了笑,沒有回答。

對於阿文的承諾是真是假,簡墨並不在意。他這次去也不是為了捧阿文的場,只是表示一下自己的態度:對於他爸重視的事業,他並沒有搗亂和搶生意的想法,甚至必要的時候也願意看在老爸的份上幫一幫忙——僅此而已。

簡墨不知道簡東會不會為此感動,但至少他想讓簡東身邊的人知道,看在他“友好”的態度上,對他爸來見這麼一個組織外的人不會有太大的意見。

回刺玫大酒店的路上,簡墨遇到了夏神威。他正開著一輛警車,等在自己距離自己與阿文會面的酒店不遠處。

是特地來等他的,簡墨心想。

“你就沒有想過爭取一下墮城嗎?”夏神威一邊開著車一邊說,雖然沒有看著簡墨,聲音卻是如同辦案時一般的嚴肅認真。

簡要先笑了,接過話頭:“你怎麼這麼肯定我家少爺不會對墮城動心?”

夏神威沉默了一會:“我打聽過一些事情。事實上,我認為刺玫目前的狀況更適合部落的生存態度。”

“你認為部落是怎樣的生存態度?”簡要半調笑半認真地反問。

“自保、自立、互助、低調。刺玫雖然人多,也有些武裝力量,但是無論是思維形態還是武裝裝備到底落後外面的世界太多。真的捲入戰爭,遲早會吃大虧。”夏神威坦然說,顯然這些話他已經思考很多次了。

“你確實瞭解了一些。”簡要從容道,“部落不爭,但這也意味著部落在沒有收服刺玫城的必要。同時你應該清楚,刺玫城也不是一個不爭的勢力能夠收服的力量。目前發展狀況下,世道遲早壓亂。刺玫落後,落後就要捱打。我相信‘獨遊’會希望把你們當成一支奇兵。因為刺玫的武裝只能做一支出其不意的兵。一旦被原人軍隊當成敵人,刺玫就不夠看了。但這並不意味著刺玫沒有機會。”

“你說的我明白。”夏神威猛得停下車,轉過身眼睛直視著簡要,“刺玫的機會只在暴露之後儘快的融入外面的世界,融入得越快損失得越小,但……不是這麼容易的。‘獨遊’想刺玫作為奇兵,就不想刺玫亂。可刺玫不亂就意味著必須按照現在秩序走下去。這樣下去就意味著刺玫必須繼續落後。然而一旦暴露就要立刻改變,如果改變不夠快刺玫就會滅亡——這中間能有刺玫多少喘息的時間?!我知道……希望很渺茫。”說到最後,警長大人煩躁地在口袋裡摸出一根香菸,從駕駛臺上拿過一盒火柴,給自己點了火,然後扯開了最上面一顆衣釦。

簡要也沒有說話了。

刺玫城只有三十多年,裡面的居民至少是被更新過兩次。但有一批人從刺玫城成立就一直和它生活到了今天。這批記錄者,在三十多年中,看著刺玫城每天的變化,看著刺玫城每一個人的生活,他們記錄著這個城市的記憶,也創造著這個城市的未來。刺玫城的每一個居民都是出自他們的筆下,最後也由他們送離人間。他們決定刺玫城的生死,也成為了刺玫城的本身。

簡墨覺得自己或許可以深層次地理解夏神威在偵破司少朗狠毒的陰謀敗露後無悲無喜的表情:或者在夏神威的認知裡,司少朗之所以犯罪不是他自己的錯。這座城市的居民無論做下了什麼,跟他們本身也沒有什麼關係。因為居民們只是按照記錄者筆下原文中設定的性格和記憶犯下了這些罪行而並非他們本身意願——記錄者本身才是犯罪的根源,夏神威或許是這樣認為。然而更進一步說,記錄者這麼做不過是為了滿足遊客們的探索樂趣。沒有買賣就沒有殺害。既然如此,誰也沒有資格指責刺玫城的居民。

簡墨下意識看了一眼簡要,有些感同身受。他仔細思考了一番後緩緩開口:“部落不是救世主。但是,如果‘獨遊’在把刺玫作為奇兵利用完後置之不理,而刺玫城的人又已經清醒地意識到自己的處境了,可以向部落求援。”

夏神威停下了猛吸香菸的舉動,雙眼直直看著簡墨:“你說話可當真?”他在刺玫做警長多年,擒兇審犯已久,突然用眼神這麼全神貫注的盯著一個人倒是頗有些威懾力。

簡要表情有些無奈地看了一眼簡墨,不得不開口給他家少爺說的話背書:“你應該聽說過,紙人部落實際上是一支私人力量。所以,他說的話,你可以當真。”

簡墨在刺玫又住了兩個禮拜,萬睿在這個期間又破了兩個小案子。用他的話來說,沒有大案子只能這麼過下癮了。期間他與夏神威不知道是巧合還是有意又遇到了幾次,雖然簡墨已經明確表態了,但對方總是有意無意透露一下“獨遊”與記錄者談判的進度,大抵是想提醒他:你是做過承諾的,總不能什麼都不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