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於博果爾提到董鄂氏肚子裡孩子死掉一事,德九也不覺得自家主子爺這是未卜先知,宮裡按插進了他們這麼多人手,想弄死一個孩子太容易了,不過是抬抬手的事情,還可以順帶著嫁禍到太后頭上。

博果爾本來還在猶豫呢,聽到了他提及孝莊,面色不由得一變,一下子心生警惕。這輩子太過順風順水,利用先知先覺,壓著孝莊一直打,弄得他都有點看輕這個不容小覷的對手了。

董鄂氏什麼時候死都行,他不妨多讓她活上幾個月,留著她跟孝莊打擂臺最好了。

————————————————————————————————————————

福臨這大半年,可以說過得又開心又糾結,他最愛的女人懷了他的孩子不說,兩個人的感情仿若又恢復到了他和董鄂氏還沒有因為嶽樂產生芥蒂之前的蜜裡調油時期,好得恨不能成一個人。

這當然算得上是一件讓人純然高興的事情,哪怕董鄂氏懷著身孕無法圓房,福臨都能堅持不邁入別的妃嬪宮裡一步,天天陪著董鄂氏躺在床上數綿羊,都幸福得像花兒一樣。

但讓他糾結的一點在於,隨著他對董鄂氏的獨寵時日變長,弄得宮中其他的女人各個都把董鄂氏當做是眼中釘肉中刺,尤其是皇后,那模樣真恨不能是生啖其肉。

福臨早幾年就有感於宮中全部都是蒙古妃子,太后和皇后都是科爾沁部落出來的,別說孝莊和皇后是親姑侄了,連已故的哲哲太后跟孝莊也是。

他老早就想要廢后了,跟皇后感情不好、性格和不來只是一條原因,更重要的是,下一代皇帝要是還有蒙古血統,大清的江山就要易主了。

這事兒急不得,得慢慢謀劃,福臨本來想再推幾年呢,可如今既然覺得皇后對董鄂氏充滿了敵意,董鄂氏肚子裡還揣著自己的寶貝兒子,福臨當然坐不住了。

他這次還算靠譜,知道事情是大事,尤其孝莊和滿朝文武肯定都得強烈反對,單靠自己一個人肯定兜不住,就算加上博果爾也不行,因而把幾個關係還算親近、在朝中也能說得上話的宗親都給叫了過來。

新晉為親王的博果爾和濟度都出席了,不靠譜的常阿岱從一開始就沒被福臨考慮到,其餘人等還包括信郡王多尼,顯親王富綬,平郡王羅克鐸,還有就是濟度的親弟弟敏郡王勒度。

聽福臨把意思說完,傻眼的人倒是不多,大部分人早就猜出來了廢后是早晚的事兒。可關鍵是就算大家心知肚明,這玩意也沒法明著站出來說“我支援皇上廢后”,這種跟太后和那麼多漢臣死掐的活計誰都覺得燙手。

福臨本來滿心覺得這麼多能人湊在一塊,怎麼著也能給自己拿出點章程來啊,沒想到討論了將近一個時辰,這群人全部都敲著邊鼓說些無關緊要的破話,都沒人有點乾貨。

福臨怎麼都沒有想到竟然會是這樣一個結果,大失所望之下,又生出幾分惱恨來,把人全都趕了,獨自縮在乾清宮生悶氣。

一出了宮,濟度給博果爾使了個眼色,兩個人連並勒度騎馬並排前行,博果爾看濟度沒有先開口的意思,便出聲打破沉默:“皇上此舉,也未免太莽撞了一些。”

濟度冷笑了一聲,應道:“是啊,現在誰還肯當他的腦子為他出謀劃策,誰還敢當他的口耳,把皇后無德的訊息幫他傳播出去?”

這要是正經的國家大事,他們誰要是推脫誰不是個東西,白瞎了身體裡流著的愛新覺羅家的血。可這種皇上的家事,傻子才肯插手給自己招災呢。

勒度看看他哥又看看博果爾,笑道:“咱們出謀劃策、累死累活把事情辦成了,回頭皇上要是立了賢妃當皇后,那可真是兩頭不討好了。”

要沒有董鄂氏在中間橫亙著,皇上不想要有蒙古血統的女人佔據大半個後宮,那好歹還能幫上一幫,可誰都知道皇上早在年前就放話說要廢后另立董鄂氏了。

一想到董鄂氏肚子裡現在還揣著一個,保不齊就是皇子,可京城中早就紛紛擾擾地有各路流言傳了,有說這是博果爾的孩子,也有說是鄂碩府上小廝的。倒是沒有人猜是嶽樂的,這訊息知道的人不多,再說岳樂早死得透透的了,時間對不上。

——真要立了那女人當皇后,難道這不知道來路的孩子就要當太子,是下一任皇帝?哪怕他當真是皇上的種吧,可孩子的母親是皇上曾經的弟媳,外加是個出了名的水性楊花的女人,就這還能當未來的聖母皇太后加母后皇太后?

這話誰都含在嘴裡沒有明著說出來,但大家心裡都有數,如今被勒度委婉地提出來了,旁邊的濟度立馬瞪了弟弟一眼,看著博果爾歉意道:“他嘴臭,你別介意。”

博果爾是當真沒有放在心上,聞言倒是一笑,卻又轉而嘆息道:“有了嶽樂前車之鑑,怕沒人敢隨意多加干擾了。”

這句話看起輕飄飄的,卻一下子讓濟度兄弟都沉默了——嶽樂試圖幫著董鄂氏和福臨私奔,事發後沒多久就死了,說是病死的,真正的死因大家早就有猜測。

再怎麼說岳樂是給福臨辦事兒才徹底得罪了太后的,冒著那麼大的風險把事兒給做了,結果福臨回宮後直接就把人家當棄子給丟了,連過問一下都沒有,連嶽樂的喪事都是草草了結的。

說是皇上那時候被太后軟禁著沒有話語權,可看皇上還能為賢妃鬧得宮裡雞犬不寧呢,卻從來不見他出來為嶽樂說上一句話。

嶽樂沒有孩子,連個嗣子都不給人家指,安郡王府就這麼給斷了傳承,也沒人過問一聲。

福臨是皇帝,為了他打生打死是理所當然的,可當皇帝的是這麼一種態度,誰都不樂意流血流汗又流淚啊,這事兒說開了也挺讓人心寒的。

☆、董鄂產子

三個人一路走一路聊著,很快就到了博果爾的襄親王府,他微微頓了一下,詢問地看了一眼濟度。

——濟度特意在宮門前把他攔住了,當然不可能是來找他閒聊磕牙的。

果然濟度笑道:“說來自從你成了親,咱哥倆也有一段日子沒有好生坐在一塊喝酒閒談了,不知道你今日有沒有空閒?”

“這是自然的,別說本來就無事一身輕,就算俗務壓身,也必定能給你擠出時間來。”博果爾同樣笑眯眯應道,“勒度也一起吧?”

博果爾和濟度兩個人對視了一眼,旁邊的勒度帶著幾分誇張地嘆了一口氣,難掩羨慕道:“我倒是想呢,可惜比不上你們兩個這樣快活,我家福晉懷裡揣著大胖小子呢,這幾天害喜害得厲害,吃什麼吐什麼,我說不得得先回去看看她。”

他說完後,便打馬離開了,勒度自然知道他哥找博果爾有事情要說,藉口也是現成的,隨便找了一個,藉此脫了身就是。

博果爾看著他拍拍屁股走人,回身請濟度入府,兩人一路來了書房,早有跟著一路回來的德九在勒度離開前就先進來通知膳房讓準備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