嶽樂看著董鄂氏慘白的俏臉,嘆息道:“不瞞你說,這世上就沒有不透風的牆,皇上同你的事情,其實早就傳開了……”

董鄂氏連忙道:“我同皇上是真心愛戀的,又礙不到他們什麼事,皇上和我都樂意,博果爾又死了,我們沒有對不起世上所有的人!”

——呵呵,瞧這話說的,要不是你們,博果爾又怎麼會死?嶽樂都忍不住在心中嘆了一句她還真會推卸責任,口中贊同道:“說得一點都不錯啊,可惜那些俗人哪懂得你跟皇上發乎於情止乎於理的風尚呢,說閒話的多了,傳得頗為難聽……怕是,太后娘娘已經聽到了風聲,不然也不會驟然間大病一場……”

他不好說孝莊裝病就是為了把福臨給拘束住,便用暗示讓董鄂氏明白了這個意思,再次強調事情的嚴重性:“太后娘娘必是不樂意看到皇上的名聲受損……”

嶽樂說到這裡嘆息了一聲,滿臉敬佩道:“娘娘同皇上情真意摯,實乃天下母子之典範。”

——太后不樂意出面阻攔,免得傷了同皇上的母子情分,所以只能從你這方面做手腳,設計陷害了你我。

太后這個暗中下黑手的仇敵實在是讓她生不起對抗的心思來,她怎麼就得罪了這麼一尊大佛呢?董鄂氏只感覺一股寒氣從腳底衝到頭頂,整個人抖如篩糠。

她正作六神無主狀,聽到嶽樂狀似無意道:“京中都知襄貝勒對你情深意重,親自向皇上把你討要過去的,想必平時對你也是深為愛重吧?”

董鄂氏聽這話頗為刺耳,扭頭看嶽樂滿臉深意,頓了頓方才明白過來——對方這是睡了她不想認,讓她大可以就此推給博果爾。

——她在貝勒府當了兩年的側福晉,都知道襄貝勒跟嫡福晉關係好,可一開始嫡福晉可還沒有入門呢,說她早就不是完璧了,不相信的人應該不多吧?

不管怎麼說,她設想中同戀人完美的洞房花燭夜總是就這麼被毀掉了。董鄂氏有點恨嶽樂,她更恨的是孝莊,對方才是真正的罪魁禍首。

——對方毀了她一輩子,她一定要千倍百倍地報復回來,她要徹底搶走皇帝的心,讓太后後悔今日所作所為!董鄂氏藏在被子底下的手用力捏緊,好生養著的五根水蔥似的指甲有三根齊根折斷了。

都說十指連心,她的手指頭尖上全都是血,董鄂氏卻似乎感覺不到疼痛一般,盯著嶽樂恍惚笑道:“是啊,貝勒爺對我疼愛有加。”

嶽樂見她好歹是接受了這種說法,長舒一口氣,放下心來,匆匆起身道:“我得先走一步了,外面守著的人你都不用擔心,我會把首尾處理好的。”

如果這事兒當真是太后做的,她後續肯定還得有許多手段,最起碼也得讓皇上知道董鄂氏已經失身了。嶽樂可不覺得留給他和董鄂氏的時間還很多,他得費大功夫查清自己被坑的始末才是,絕不能再被動挨打了。

☆、生死存亡

娜木鐘此時正陪在孝莊床邊給她唸佛經,不過她似乎有點心不在焉的模樣,念念停停,盯著慈寧宮柱子上的紅漆怔怔出神。

這論理該算是大不敬了,孝莊卻也沒有跟她計較,聽她又長嘆了一聲,忍不住輕聲道:“怎麼,博果爾到了現在還是沒有訊息嗎?”

她雖然訊息靈通,但也僅限於在皇宮中。要說福臨任命了誰出征這種事兒孝莊能在第一時間知道,但前線戰況如何這種寫在摺子裡呈報給福臨的訊息,她還真的無從得知,就算能打聽到,也得拐好幾個彎慢上幾拍。

這次嶽樂小心又小心、謹慎又謹慎,把事情做得周密無比,連一直盯著這事兒的濟度都沒看出蹊蹺來,孝莊至今也就知道補給似乎不太順利,但也沒料到狀況已經非常嚴重了。

娜木鐘動了動嘴唇,勉強笑道:“是啊,想來是訊息不通也是有的,雲南距京城何止萬里之遙,一時聯絡不上也是有的。”

孝莊還真不樂意看到博果爾死在雲南,不然天底下讀書人該怎麼往福臨頭上蓋帽子啊,還算真心實意地安慰她道:“說不定也是他們在戰場上時間緊張,想著也沒大事兒發生,就不浪費時間給你寫信了。”

這話聽得娜木鐘老大不高興——博果爾又不是福臨那種狼心狗肺的,怎麼可能會一連一個多月都不給她寫信?

不過再覺得孝莊的話刺耳,娜木鐘都沒有表現出來,悵然地點了點頭,低頭愣了一會兒,才突然間反應過來一般,連忙笑道:“瞧我,是我來陪你這個病人呢,倒成了你陪我了。”

孝莊見她不想再提博果爾失去音訊的事兒,眼梢微微上挑,狀似隨意閒聊似的問道:“哀家聽人說,你府上有個格格懷孕了?”

又不是剛懷孕,眼看著再過一個多月就能生了。娜木鐘心頭一動,知道戲肉來了,臉上露出點喜色道:“可不是,說來還得多謝娘娘呢,您指過去的兩個格格都很不錯,葉庫里氏格外懂事乖巧呢。”

孝莊笑道:“咱們經的事多,看人自然也就準點,看看皇上不跟哀家商量就給博果爾的那個側福晉,真是讓人不知道怎麼說了。”

娜木鐘早在她把福臨支去佛堂唸經祈福而把自己留在身邊時,就知道對方肯定是別有所圖的,對她提到董鄂氏一點也不覺得意外。

襄貝勒府自從博果爾離開京城後就一直很低調,但也不代表娜木鐘對外面的事兒就一無所知。她也早一步猜到了福臨和董鄂氏之事,對此自然多加註意。

孝莊現在還有臉在她面前旁敲側擊,娜木鐘臉上的憤怒之色都不用刻意偽裝,低聲道:“提起來我這一肚子的火就憋不住,不妨請您來評評理,誰家出嫁了的女兒見天住在孃家不回府的?說是她額娘病重了,我可也沒見到她在鄂碩福晉身邊侍奉盡孝啊?”

孝莊大驚失色的模樣,詫異道:“不能吧,哀家本以為她就是德行有虧,沒成想連孝道上也說不過去?”

娜木鐘似乎覺得她的話戳到點子上了,捏著手帕冷笑道:“可不是嗎,成天往什麼莫子軒跑,拉都拉不住,這不知道的還得以為博果爾出征是去莫子軒打仗了呢!”

這話真是太難聽了,她說完後驚醒一般小心地看了看孝莊,見孝莊仿若壓根沒聽見一般在低頭轉著手腕上的佛珠,鬆了口氣,試圖再往回找補找補:“我也不是不知道她在府上覺得過得憋悶,嫌府上沒有說話的人。博果爾一年多前就打聽到了,她跟安郡王是莫逆之交,想是兩人自有幾分情誼在,可這成天見的,也不怕人言可畏?”

她們兩個人彼此都心知肚明,再不知道福臨跟董鄂氏勾搭上的事兒就是傻子了。娜木鐘當然不可能跟孝莊告狀說“你兒子不要臉想趁著博果爾不在挖牆腳”,但弄不死正主,她最起碼能拿幫兇來開刀撒氣。

孝莊還真沒想到這裡面還能有嶽樂的事兒,她讓人去查,說是皇上是兩三個月前去莫子軒賞畫時正好碰到也在那裡的董鄂氏的,就算再往前查,也沒有嶽樂插手的痕跡在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