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鄂氏下意識抬頭看過去,嶽樂的臉龐近在眼前,對方看著她還笑著輕聲道:“你身上真香。”

嶽樂說完,忍不住又深深吸了一口氣,伸手捏了捏董鄂氏的手心。

董鄂氏這半年來雖然同福臨蜜裡調油,雙方卻都用禮教大防來約束自己。福臨固然自詡正人君子,他覺得自己愛的是董鄂氏美好純潔的心靈和滿腹才氣才情。董鄂氏也擔心若是讓對方太輕易得手,再被福臨給丟到腦後了,也一味吊著他。

此時她同嶽樂四目相對,只覺渾身酥麻,眼波流轉橫他一眼,怯怯又暗含期待地閉上了雙眼。

嶽樂見她眼睫微顫的害羞模樣,心頭一熱,低頭吻了上去。

☆、雙雙入甕

董鄂氏近乎木然地看著前方,昨日她滿心的宏圖規劃、志得意滿全都不見了蹤影,她現在張張嘴,卻發現自己連哭都哭不出來了。

嶽樂的感覺也不比她好多少,甚至更加糟糕些,兩人面面相覷看了彼此良久,他才鼓說話的勇氣來:“你……你沒事兒吧?”

看董鄂氏的模樣,都有一頭撞死的心了,嶽樂覺得自己有必要安慰她幾句,萬一人真的就這麼自殺了,皇上肯定得讓人來驗屍確定死因,而董鄂氏這一身的痕跡被人看到可就糟糕了。

董鄂氏聽了也不說話,只是低頭一聲不響地流淚。她固然哭起來梨花帶雨、惹人心憐,可嶽樂可沒有一點心動的意思——他現在都快要急死了,連忙道:“昨天……昨天是我鬼迷了心竅,對不住你……可咱們也是被人給陷害了,你得打起精神來,要真就這麼死了,豈不是更稱了那幫人的意?”

他今天早上是被董鄂氏的尖叫聲給嚇醒的,嶽樂從床上坐起來,反應過來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兒之後,一顆心也是直直沉了下去,通體冰寒。

要是時間往前推兩年,嶽樂對董鄂氏還真有點傾慕之意,可如今董鄂氏跟福臨好上了不說,他也已經弄清楚這女人到底是個什麼貨色了,他怎麼可能還會跟她牽扯上?

尤其嶽樂看著床褥,反應過來董鄂氏還是完璧之身時,感覺就更糟糕了——要是董鄂氏早跟博果爾或者福臨圓了房,那他勸董鄂氏幾句,再嚇唬嚇唬她,說不定就能把這事兒給揭過去,偏偏董鄂氏還是處子,他現在就跟被人架在火上烤似的。

嶽樂忍著心頭的惱怒,專心思索如何把董鄂氏給勸得跟自己一塊把昨天的事兒當做永遠的秘密,沒想到董鄂氏聽了他的話反而掙扎著坐了起來。

董鄂氏滿臉清淚,眼底像是蘊了寒冰,她拼盡全力捏住嶽樂的手臂,咬著後牙槽道:“你說……我們是被人陷害的?”

嶽樂畢竟是個男人,在外面經歷的風浪多了,稍一回想就知道不對,見董鄂氏似乎打起精神來了,連忙道:“對,一定是的,不然我對你雖有傾慕之心,卻不敢有絲毫不敬,昨日怎麼會……”

董鄂氏只覺不堪回首,把他後半截話給堵住了,打斷道:“我聞著昨日香爐的味道透出一股甜香來,若是有人動手腳,八成就是在那了。”

嶽樂起身想把香爐裡面殘餘的香灰給收緊荷包,找個懂行的人看看呢,探頭一看,卻見裡面空空如也,什麼東西都沒有。

香爐放在窗邊,這說明昨日有人在他和董鄂氏睡下後,有人推開窗子,把香灰都給處理掉了。嶽樂懷疑這個香爐可能都是新換上的,舊的那個可能被人給砸爛了。

他怔了一會兒,沉著臉扭回頭來:“你同皇上在莫子軒相會一事,除了我,可還有人知曉?”

其實福臨天天往莫子軒跑,跟著一塊跑的還有襄貝勒的側福晉,京城中差不多的人家都已經知道了訊息,這一個月以來各種流言都不少,好多人都等著看笑話呢。

知道董鄂氏這個時辰應該在莫子軒的人也有很多,說不定就是哪個想要一舉把他踩死的宗親乾的,嶽樂很明白他在議政會的仇人可著實不少,第一個該懷疑的就是濟度了。

不過他懷疑歸懷疑,這話是絕對不會說出來的——要是讓董鄂氏知道他們被設計是嶽樂的緣故,那這盤棋就得下死了,嶽樂必須要讓董鄂氏覺得,人是朝著她來的,自己是被她牽連的。

先把人嚇住,只有董鄂氏必須要依靠他乖乖聽他的話,事情才能多少有點轉機了。嶽樂把這個新的香爐抱了過去,正色道:“痕跡都已經被人給清理了,來人手腳非常乾淨。”

董鄂氏輕輕吸了一口氣,顫聲道:“那……那到底會是誰,竟然用這樣陰狠的手段來對待我們?”她說完後猛然間渾身一顫,滿帶哭聲道,“會不會,會不會是博果爾?他死後看到我和……和皇上……所以才要這樣懲罰我?”這句話說完後她就埋頭哭得聲阻氣噎,差點昏死過去。

嶽樂嚇了一大跳,沒想到她提起博果爾來會反應比失了身還大,見她都哭得兩眼翻白了,顧不得避諱,上前抱住她的頭用力掐人中穴,又從桌子上把昨夜的殘茶取來潑到她的臉上。

好一通揉搓後,董鄂氏才幽幽轉醒,她的眼淚還在一滴滴往下砸,木然地聽著嶽樂狠狠道:“人都已經死了,哪裡還能有鬼魂回來報仇?我在戰場上殺敵無數,怎麼也沒被對方的鬼魂纏住?”

董鄂氏抽噎道:“那怎麼……怎麼一樣?博果爾……博果爾他是冤死的……他是被你們害死的!”

她昨日自覺美好前途唾手可得時,聽到博果爾的死訊,只是稍一難受就放下了,現在感覺入宮無望,後半輩子都被嶽樂給毀了後,她再想起博果爾的死來,就莫名感覺心如刀絞,只想追著他一起去地下。

嶽樂急忙又去捂她的嘴,頗為後悔自己昨天怎麼就把這事兒跟她說了呢?要不是為了這事兒耽擱了時間沒有早早走,他們也睡不到一張床上去啊?

他怕董鄂氏哭得太大聲吵嚷出去了,乾脆也不鬆開手了,捂住她的嘴低聲道:“你別鬧了,不可能是博果爾的鬼魂,我已經猜到是誰了,不敢說出來,怕嚇到你罷了!”

董鄂氏雙眼睜得滾圓,一眨不眨地瞪著他,那目光中滿含了怨怒與憤恨。嶽樂被她看得心頭髮慌,強忍著繼續說道:“你想想,除了博果爾,還有一個人,絕對不想看到你入宮的。”

董鄂氏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思索了一會兒,突然從喉嚨中暴出一聲尖叫來,她拼命掙脫了嶽樂的手,喘著氣道:“太后——難道是太后?”

還別說,這個想法還真是跟他接上了。嶽樂一開始覺得這是有宗親在陷害自己,後來越想越覺得孝莊的嫌疑更大才對,那些宗親——哪怕是濟度,理當都沒有這樣膽大包天。

更何況這事兒萬一漏給皇上了,難道皇上查到是有人暗地裡下手後,不會雷霆震怒,把陷害他和董鄂氏的人也給嚴辦了嗎?

宗親們討厭他的是有的,但也不會採用這種殺敵一千,自損八百的法子,冒這樣大的風險。倒是孝莊太后,就算被皇上查出來了,也是不怕皇上對她怎麼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