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果爾揮揮手讓她下去了,而後開始盤算著要怎麼利用“嶽樂跟董鄂氏有曖昧”一事來為自己的未來鋪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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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果爾從赫舍裡一族中挑選出了五個得用的小子放到手底下辦差。赫舍里氏一族雖然也算是大姓,但比起滿洲八大姓來說還要欠點火候少點底蘊,這族人真正發跡還應該算是在康熙年間。

索尼父親碩色和現任族長索尼倒是位於權力中心,可是族中其他人還沒有發跡露頭。兩家是通家之好,女兒爭氣早早懷了貝勒爺長子,索尼倒是很樂意看到族中小子跟著襄貝勒行事,還給博果爾推薦了幾個好的人選。

博果爾從他們中選出了兩個反應迅捷、眼明心亮的來,私底下吩咐他們多關注著點鄂碩府上的動向——算來嫡福晉和側福晉也算是天然立場敵對,他倒是不怕赫舍里氏的族人不牟足了勁兒給鄂碩挑茬。

一個月後他收到了嶽樂前往鄂碩府上待了一下午的訊息,博果爾看過嘆了一句嶽樂還真是沉得住氣,就隨手把信燒掉了。

有了無為教趁人不備大加擴散的前車之鑑,福臨日前派遣數位巡撫巡視全國各地,把他們當做耳目,讓他們代自己安撫當地官員民眾,還嚴厲警告他們禁止任意行私、貪贓枉法。

福臨還打算著等這群人回來後自己得跟他們促膝長談,讓他們依次說說這一行的所見所聞,結果這批人放出去沒有多久,從南邊傳來訊息,抗清將領李定國派遣部下將永曆帝迎入雲南,定都昆明,將雲南府改為滇都。

滿朝文武為之震驚,福臨更是勃然大怒,在朝堂上發了好大的火,當堂革了雲南巡撫的官職,就要點齊兵馬,攻入雲南。

還是幾位老成持重的肱骨大臣出面攔下了,朝堂上暫且把這事兒擱置,等到了議政會議政時才重新被提出來。這是如今的重中之重,議政會大臣們倒是都摒棄前嫌,放下手頭的所有雜事,一併聚攏而來。

博果爾進議政會時,嶽樂這個領事大臣因為當得名不正言不順,被福臨調派出去了,他還是第一次在議政時見到嶽樂。

如果手頭的訊息沒錯,那嶽樂現在還沒有把董鄂氏所做《水牛圖》呈給福臨,博果爾隱約覺察到嶽樂時不時隱蔽萬分地盯自己一眼,也懶得搭理他。

連從福建回來就一直告病的濟度都來上朝了,嶽樂坐在最靠近福臨的席位上,而他的位次擺得跟嶽樂幾乎平齊,福臨藉此表現出一副在猶豫領事大臣一職究竟要分派給誰的架勢來,希望藉此幫嶽樂分擔一點壓力。

濟度前番多次領兵出征,他擅長水戰,對付南方瘴氣也應對有度,可惜今日福臨幾次三番明示暗示,他都擺出一副虛弱無比的模樣來,甚至還誠惶誠恐地跪下請罪。

鬧得福臨憋了一肚子的火氣,只好把大將軍人選暫且擱置了,匆匆結束了議政大臣會議,剛回到乾清宮,就聽吳良輔來報說:“啟稟萬歲,襄貝勒在外求見。”

福臨還當弟弟這是來主動請戰的,不禁有些頭疼,也只好把人叫來,正琢磨著如何回絕他,聽到博果爾請安後沉聲道:“請皇兄恕臣弟直言,此次圍剿南明,怕多有人推脫塞責。”

福臨禁不住冷笑道:“可不是?連濟度都不敢沾手,朕原屬意鰲拜,無奈他前月起舊病復發,臥病在床不起。朕不缺身經百戰的優秀將領,可要從中選出一個能確保一舉擊潰南明小朝廷的,還真得好好思量。”

他得先把這事兒的基調給定下來,打南明要的是一舉殲滅,所以所選的必定得是可靠人選,像博果爾這種身上沒有軍功沒上過戰場的,想都不要想。

博果爾嘆息道:“叫臣弟說,也不怪濟度,他自從鄭親王過世後就一直病體沉痾,剛從福建回來時看著跟去了半條命似的,如今在府上調養了數月方才看著好轉了。”

濟度跟他關係好,聽福臨說他壞話,博果爾當然得幫著迴轉,一來讓福臨消氣,二來此番對話傳出去,也能讓濟度承他的情,更顯得他親厚了。

他頓了頓,看福臨的模樣似乎聽進去了,方才繼續說道:“濟度勇武,絕非貪生怕死、好逸惡勞之輩,不然也不會剛出了孝期,就帶兵遠赴福建。只是他如今確實損了身體,此行事關重大,他這是生怕誤了國家大事。”

——這倒也是實話,濟度那人永遠只會嫌風頭出的不夠,人殺的不多,這確實是頭一遭他站出來推脫,看他瘦得衣服掛在身上都打晃的模樣,也確實沒了之前驍勇將軍的威風凜凜。

福臨聽完後沉默了半晌,終究長出了一口氣:“那你來跟朕說說,這次剷除南明餘孽應該派誰去?”

他們在朝堂上收到了八百里加急,接著就開了議政會,福臨回來後屁股剛碰到龍椅,博果爾就趕來了。他這是趕在慈寧宮把福臨叫去前,所以孝莊還沒有來得及給福臨點明白真正的問題所在。

清初得用的滿族將領大多是宗親權貴,要麼本身就姓“愛新覺羅”,要麼跟愛新覺羅家關係很近。普通武將還好,但像濟度,本來在宗親中威望就很高了,血緣又相近,他是絕不可能出征去打南明的。

好不好打還是兩說,打不下來是天大的罪過,可要真打下來了,這天大的功勞,落到他頭上,就是把刀架在他的脖子上,濟度日後睡覺都睡不安穩了。

看他從福建回來就裝病,嚴重時還能病得下不來床,明顯是日後都不打算再碰軍權一下。

這人上輩子跳得還是很歡的,沒這輩子表現得這樣低調睿智,博果爾懷疑可能是比上輩子晚死了半年的鄭親王臨行前把其中的機巧掰開來跟濟度細細講明白了,才讓濟度起了收斂光芒、低調做人的心思。

不過這話不能跟福臨說得太過直白,博果爾鄭重道:“簡郡王也是一片忠心為皇上著想,他雖然受身體所累無法帶兵出征,但手下兵將各個身經百戰,曾隨郡王征戰福建,都願為皇上盡忠效勞。”

這是在提醒他大可以藉此把濟度的兵權收回來,那批士兵也正好都在南方作戰過,這次若是派他們前往雲南,也會有事半功倍之效。福臨恍然大悟,被他一點,皇帝的職業素養就全被激發出來了——他一下子就想通了博果爾沒有說出來的那些話。

福臨一時間頗為動容,從龍椅上站起身來,示意吳良輔把博果爾領得近一些,前傾身體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喜道:“好小子,哥哥承你這個情了!”

不是真心實意為他著想,博果爾是不會冒著這麼大的風險跑來跟他說這些的,今日的談話若是傳出去,被收回了兵權的濟度肯定會恨死博果爾,連向著濟度的那幫宗親們都得暗地裡指責他薄情寡恩。

福臨一時沒有想明白其中涉及的權力鬥爭,但看今日議政會無一人敢應聲上,起碼絕大部分人都是看得通透的,偏偏只有博果爾敢火急火燎地跑來告訴他,這不是弟弟真心向他盡忠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