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臨越想越感動得不行,一肚子的悶氣散了大半,看了吳良輔一眼,沉聲道:“讓今日當值的都給朕閉緊嘴巴,敢漏出一個字去,你們都別想活命!”

——博果爾嘔心瀝血冒著得罪一大幫宗親的風險跑來給他說這個,福臨覺得自己對弟弟就負有責任,他得讓手下人盡力保守這個秘密,免得博果爾在外面被人戳脊梁骨。

福臨這個皇帝一向當得寬厚,這還是他難得沉下臉來跟人放狠話,吳良輔“噗通”一聲就跪了下去,連忙指天畫地表白忠心。福臨又讓他下去警告宮女和侍衛們,而後苦想半晌,寫了封聖旨讓吳良輔出去宣旨。

博果爾在旁邊看得有點好笑——他前腳進了乾清宮,後腳福臨就奪了濟度的軍權,有點聯想能力的都得想這是不是襄貝勒告得刁狀搞得鬼啊?也不知道福臨這是太天真了沒有想這麼多,還是覺得完全正好可以藉此讓他和濟度徹底成了死敵。

這事兒傳出去,肯定會有不少跟濟度玩得好的人在背地裡罵他,但博果爾壓根不在乎。這半年來千方百計想要把手中燙手的兵權扔出去的濟度終於達成所望,肯定會暗暗感激他的,看著簡郡王是權力大減,不復往日威風了,可總算是不用被架到火上烤了。

只要濟度明白他這是在暗中幫他,以簡郡王的性格,自然會約束手底下的人不得跟博果爾為難。

博果爾對自己此行還算滿意,不過動動嘴皮子,福臨和濟度兩方都得承他大大的人情。

他跟福臨又說了些有的沒的,博果爾便說不敢耽擱皇兄寶貴時間云云,主動提出告辭。福臨對他的熱乎勁兒還沒有退下去,連忙讓剛從濟度那裡宣旨回來的吳良輔親自把他送出宮去。

吳良輔跑得腿都細了,深覺讓自己一個總管大太監一路送到宮門口實在是有點丟份,卻也不敢說什麼,恭恭敬敬送博果爾離開,路上還不忘恭維道:“貝勒爺對皇上的忠心,皇上都看在眼裡呢。”

博果爾看著他笑了一笑。

福臨會這樣感動也是他沒有想到的,明明博果爾就提醒了這一次,而想想每次有事兒都要去點醒兒子的孝莊,就從來不被福臨如此感激。

博果爾說的跟孝莊說的沒有什麼不同,可後者說的福臨就總是聽不進去——誰讓那是他額娘呢?

作者有話要說:

ps:寫到清朝和南明的事情時感覺有點怪怪的,從作者這個漢人的立場上當然是希望是漢家天下,可如果站在主角立場上,他兩輩子都是土生土長的滿人權貴的,所以滅南明在他眼中是順理成章的事情,出謀劃策什麼的是撈功為日後晉身做鋪墊。請相信作者沒有任何跪舔清朝跪舔滿族的意思,如果是寫明末時期爭霸的事肯定絕壁會寫把滿人打跑的事情了,寫清朝尤其還是清初其實有點費力不討好的意思,無奈也就只有順治朝有皇帝搶弟媳封貴妃再逼死弟弟的破事兒了。

文中主角的思想不代表作者的三觀,求勿掐。

☆、相邀賞畫

嶽樂本來打算的是藉著把福臨請到自己府上鑑賞書畫的名頭把董鄂氏畫的《水牛圖》“不小心”漏給皇上看的,如果福臨看過後反應平平,那這事兒自然沒什麼好說的了,可要是福臨一見之下引為知己,真跟董鄂氏勾搭上了,那他這個月老最多也只能算是“無心之失”。

只可惜最近一件事兒接著一件事兒地不讓人消停,福臨作為皇帝,也是忙得腳不沾地,別說是被他請出宮去賞花逗鳥了,聽乾清宮漏出來的口風,有時候連用膳都顧不上了。

嶽樂在這種情況下,也只好耐心等待著,橫豎再多的事兒也早晚有忙完的一天,最多再往後推一個月,就不信皇上到那時還不得閒。

這期間還出了一件讓嶽樂睡覺都能樂醒的事情,簡郡王濟度被皇上借圍剿南明而剝奪了手中的兵權,這表示對方在議政會領事大臣一職上已經完全沒有了競爭力,對他來說構不成威脅。

然而緊接著就來了一條壞訊息,皇上兩個多月前派出去的一批奉旨巡邊的巡撫惹出了大麻煩。

有一位吏部小書吏似乎叫章冕的,在宮門前試圖刎頸自殺,被守門的侍衛給攔住鎖起來了。福臨命人追究原因,查得是巡按顧仁多次收受賄賂,還向章冕討要錢財地契。章冕一個小小書吏滿足不了他的胃口,顧仁誣陷他在任上德行有虧,撤職後發配真定府,路上還派人暗殺章冕。

前面還有點靠譜,可後面嶽樂怎麼想怎麼不對——姑且不論一個吏部小官竟然有膽量直接在宮門前自盡,真定府在河北常山附近,說是跟北京緊鄰,可一個被追殺的小小官吏是怎麼一路跑回北京,甚至來到宮門前的?

這個節奏明顯有問題,肯定是有人在暗中下手,但福臨竟然問都不問,甚至對此沒有表現出丁點疑慮來,先是勃然大怒,再是派人把顧仁押解到京城來,親自同內大臣一併審理此事。

死了一個從九品的小官,這要不是想在宮門前尋死,事情都壓根傳不到皇上的耳朵中去,現在竟然由皇上帶著一幫內大臣親自審理此案?

嶽樂到此才算是隱約回過味來,可著勁兒給吳良輔這個乾清宮大總管塞銀子,總算是從這個老厭物那裡撕開了一條口子。

嶽樂於是收到了皇上近日頻頻同襄貝勒會面的情報,他鬱卒臉明白過來這次的章冕事件從頭到尾就是襄貝勒同皇上聯手做的局。

看出來皇上是想借此為引,肅清朝中收受賄賂之風,嶽樂一時間更加坐不住了—他覺得以他跟福臨的關係,這種一定會交給親近之人做的勾當應該由他來做才是,結果皇上提都沒跟他提,直接就同博果爾一起把事情給辦完了。

嶽樂感覺到自己在皇上心目中的地位被博果爾動搖了,可他最近也沒有做什麼惹惱皇上的事兒啊?

他點著蠟燭枯坐到天明,仍然想不通原因,第二天下了早朝,嶽樂還特意拿著請安摺子去求見福臨。

他旁敲側擊把事情一說,福臨倒是也沒有否認,一聽就十分舒暢地笑了起來,嘆息道:“博果爾,真真是朕的肱骨之臣。”

嶽樂一聽,心頭就是一沉,也不敢出聲打斷他,聽福臨興高采烈把他半個月前跟弟弟閒談時抱怨朝中大臣宗親風氣不正,但自己苦於無法找到由頭髮難的小煩惱給說了。

本來只是無心之談,但沒想到博果爾反應極為迅速,當場就幫他想出來這樣一條好主意。當然,一開始這只是個粗略的計劃,還是他們後來讓人秘密去查被派出去的巡按們有無違法之事。

這一查就把顧仁悖旨婪贓、陷害無辜之事給查出來了,福臨那時候就暴跳如雷,被博果爾給摁住了,方才派人急急忙忙趕往真定府,把差一點就被殺人滅口的章冕給保了下來。

嶽樂聽福臨興高采烈當做榮耀似的把這一連串的事情都講述完,心中不是滋味到了極點,他深切地覺得自己的飯碗被人給搶了,必須想法子把博果爾給摁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