鄂碩自從唯一的女兒嫁到貝勒府鬧出這一通通的醜聞後,實在是無臉面出門了,臥病在床已有數月餘。

嶽樂見董鄂氏提起鄂碩語調平平,摸不準她這是當真冷心冷情還是對鄂碩重病一事並不知情。

不過鄂碩養的女兒是不是白眼狼跟他關係不大,嶽樂當下笑道:“這個不妨事兒,包在我身上。”

兩廂計議已定,董鄂氏生怕她偷偷出來的事兒被人發現了,匆匆向嶽樂告辭離開了。

嶽樂盯著她的背影看了良久,倒是忍不住笑了——鄂碩府上有畫成的《水牛圖》,這說明董鄂氏在入宮選秀前就已經開始謀劃了,這女子果然從一開始就所圖不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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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日宴席事了,博果爾護送自家車隊回府,寥寥幾眼就看出來董鄂氏正處在一種異常亢奮的狀態中。

他故意把章嬤嬤支開,當然注意到了董鄂氏中途出去了一小段時間,再回來時精神風貌同先前已經大不相同。

既然董鄂氏成功跟嶽樂碰上了頭,後續的一切事宜就不用他多操心了。博果爾的觀感其實是有點小複雜的,上輩子也是嶽樂牽頭把董鄂氏畫的《水牛圖》獻給福臨的,那還是在他正式迎娶董鄂氏之前。

他無法確定上輩子的嶽樂究竟是有心的還是無意的,但明顯人家這次就是故意來設計坑他的。

博果爾扶著娜木鐘入府時,還特意對著董鄂氏極輕極輕地冷笑了一下。

董鄂氏並沒有注意到他的表情,倒是扶著她的章嬤嬤一眼瞅到了心頭惴惴,當晚送董鄂氏回房休息後,讓李嬤嬤看好她,就急急忙忙跑去外院請罪。

博果爾今天歇在書房,冷不防聽到她來求見,嘆息了一聲,暗道果然是從宮中打熬出來的老人精了,這應變能力確實是了得。

他想了想,倒是讓人進來了,冷眼看著章嬤嬤給他磕頭請罪,笑道:“嬤嬤言重了,今日宴席時側福晉非常妥當知禮,我倒是不知嬤嬤何罪之有?”

博果爾當然不會承認自己就是有意放董鄂氏出慈寧宮的,他甚至都不打算讓第二個人知道自己是看著董鄂氏輕手輕腳走出去的,所以只顧裝作從頭到尾都不知道這事兒。

章嬤嬤也沒覺得他會看到,那時候貝勒爺同太后娘娘和太妃娘娘逗趣說得正開心呢。就連她這個奉命盯著側福晉的人,都是跟太后娘娘奏對完,暗中擦了一把冷汗,一扭頭卻發現董鄂氏貼著牆角從宮外走出來。

這個怎麼想都是她的失職了,章嬤嬤跪在地上不敢起來,沉聲道:“貝勒爺有所不知,側福晉在奴婢同太后娘娘奏對的當口,曾經離開過慈寧宮一次,過了約莫半盞茶功夫才回來的。”

博果爾全部當回事兒般揮了揮手:“興許側福晉是出去更衣了。”人有三急嘛,這個理由是現成的。

這也是董鄂氏塞給她的說辭,章嬤嬤卻不知道應該信還是不信,問她是哪個宮人領著去的又說忘了,她又不能追著每個慈寧宮伺候的人問“你有沒有領著襄貝勒側福晉出恭”這種話,只好作罷了。

當奴才的總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可那也得是在順利完成主子交代差事的大前提下。章嬤嬤想起來總覺得心虛,咬咬牙乾脆說道:“啟稟主子爺,奴婢在被太后娘娘叫去問話前,看到側福晉同安郡王……似乎有些首尾……安郡王從頭到尾都一直盯著側福晉看……”

幸好她也是在宮中待過多年的,經常出入皇宮的皇室宗親們也都認得七七八八的,不然告狀都找不到物件,那可真有點尷尬了。

博果爾聞言就明白了——嗯,一定是董鄂氏一直都盯著福臨看,導致嶽樂的暗示一直都沒被對方接收到,他就只好一直看啊一直看,就這麼被章嬤嬤給瞅到了。

估計嶽樂那時候的心情也頗為焦急,博果爾有點想笑,但這時候著實不應該笑出來,他便做出一副似驚似怒的表情來,沉聲道:“這麼說,董鄂氏的姦夫不是鄂碩府上的小廝,而是安郡王了?”

章嬤嬤連忙說道:“這個奴婢就不知道了。”她雖然是這麼懷疑的,但這話不能從她嘴巴里說出來,這個意思也不能從她這裡漏出去,主子們的事兒她攙和進去就是一個“死”字。

博果爾本來壓根沒往這方面想過,聽她這麼一說,猶如開啟了新世界的大門,目視前方眨巴眨巴眼睛,抬手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尖。

果然他擅長的是外面的勾心鬥角,像這種男男女女愛恨糾葛啊,還是老嬤嬤們看得更透徹些。博果爾自愧不如地想了半天,也就良久沒有出聲。

章嬤嬤聽到上頭半天沒有聲音,心道貝勒爺這明顯是氣狠了,忐忑不安惶惶恐恐地等待著他暴跳如雷。

沒成想,跪了小半柱香後,貝勒爺倒是非常平靜地示意貼身太監把她扶了起來,章嬤嬤也不敢強跪,小心翼翼順著站了起來,心中卻更加沒底了——這種時候不怕人發火,怕的偏偏是他不發火。

她特意看了好幾眼,愣是沒有從貝勒爺臉上看到丁點的怒火,章嬤嬤杵在那裡正不知所措呢,聽到貝勒爺輕聲道:“自古忠心難得,今日有勞嬤嬤了。”

章嬤嬤沒想到自己上報了這樣一條糟糕到極點的壞訊息竟然還得了這樣高的考語——嗯,雖然她肯冒著被拖下去打死的心思跑來說這事兒,就是想向貝勒爺表忠心,成為貝勒爺的心腹——可是這個節奏不大對啊?

該是先大火,讓人打她板子,然後再怒氣衝衝去側福晉院裡對質,隔上十天半個月消了火,才能為她此時表現出來的耿耿忠心動容。

結果貝勒爺直接就大加表揚了她的忠心,連對側福晉的事兒問都不問,中間的所有步驟全都省略了?

——章嬤嬤傻了一下,被博果爾的貼身太監輕輕撞了一下膝蓋,才反應過來,急忙跪了下去,趴在地上道:“奴婢必定肝腦塗地,為貝勒爺誓死效忠。”

她說完後重重磕了一個響頭,心中喜不自勝——因為她和李嬤嬤都是太后指來了,說貝勒爺和太妃娘娘沒防著她們是不可能的,可關鍵是她們還真不是太后娘娘派來的。

博果爾其實也知道孝莊還沒有無聊到連幫他教導側福晉規矩這種雞毛蒜皮的小事兒都得安插上眼線,不過他之前也一直冷著這兩個人,就等著她們自己憋不住好好表現。

能在宮裡站穩腳跟的人就沒有簡單的,他就不信這兩個嬤嬤能耐得住寂寞就把下半輩子都跟董鄂氏耗盡了。

現在章嬤嬤肯咬著牙出頭了,估計李嬤嬤也要坐不住了。博果爾倒是從來不愁手底下可用的人太多,安撫了章嬤嬤幾句,叮囑她不要把這個猜測向董鄂氏露出一點痕跡來。

章嬤嬤發揚自己中老年婦女的特長,腦補這是貝勒爺不想打草驚蛇,其實在暗中準備捉姦事宜,鄭重一點頭,表示自己即使是對李嬤嬤也絕不會透露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