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們這些管教嬤嬤不怕秀女犯錯誤,只要看得出來的就能及時改,只要落在她們手裡,再大的刺頭都能被訓得服服帖帖的。她們最怕的反而是董鄂氏這樣的,看著一應規矩都不算差,一副柔柔弱弱、知書達理的模樣,誰能想到私底下能幹得出那些事兒?這種的看著都不知道怎麼管教。

,堆著笑答道:“貝勒爺是要進去看看側福晉?”鐵樹開花啊,她們被分在這裡時,還以為這輩子都看不到貝勒爺朝抱廈廳走一步了呢,想不到今天竟然還能見到主子爺。

哪壺不開提哪壺,你這不是火上澆油嗎?李嬤嬤沒忍住隱蔽地瞪了她一眼,還沒說什麼,就見博果爾面無表情點頭道:“把門開開。”

李嬤嬤一驚,再看章嬤嬤一臉得意的模樣,也不敢說什麼,躬身把門開啟,心中焦急萬分。

能看得出屋子裡很久沒有開窗通風了,就算點了薰香,味道也不好聞。博果爾在門口頓了頓,才慢慢走了進去。

董鄂氏靠著窗坐著,臉頰明顯消瘦了,還帶著點久不見陽光的蒼白色,她的雙眼遍佈血絲,眼皮紅腫不堪。

博果爾迎著光走進來,董鄂氏不知道自己是太想他了,還是太想念這久違的陽光了,眼淚止不住又掉了下來。

章嬤嬤趕忙道:“看側福晉這是向貝勒爺撒嬌呢。”她在心中暗暗叫苦,本來這幾天好不容易好點了,這位小祖宗也不再日日以淚洗面了,怎麼一見了正主就哭成這樣?再哭你的眼睛都要瞎了。

董鄂氏生得有漢家女子的嬌美,年輕水嫩,哭起來也是梨花帶雨,她不施粉黛,面頰上慢慢滾下淚珠來,模樣也是十分美麗動人的。

博果爾卻一點憐香惜玉的意思都沒有,走上前揮了揮手,示意兩個嬤嬤退出去。

當著兩個嬤嬤的面,董鄂氏還比較鎮定,見章嬤嬤和李嬤嬤沒有丁點遲疑地倒退著走了出去,卻有些驚疑不定,下意識從座位上站了起來,一步步緩緩後退,手不自覺撫上了自己的衣領。

博果爾慢慢往前走了一步,見董鄂氏驚慌地接連後退了三步,眸光暗沉:“怎麼,你這是什麼意思?”

董鄂氏強自平復心情,勉強自己鎮定下來,扯起嘴角僵硬笑道:“貝勒爺,今天不行……我……我今天不方便……”

這句話倒是挺耳熟的,上輩子董鄂氏差不多每天晚上都拿這句話來搪塞他。博果爾聽了這句話倒是不奇怪,他就是沒想到這女人竟然會往那方面想。

他定定看了董鄂氏兩眼,沒覺出來這是個能然天底下所有男人都神魂顛倒的絕色美女——也許福臨和上輩子的他都曾經神魂顛倒,但對現在的他來說,這張臉只能夠讓他覺得噁心。

博果爾想了半天也沒想到自己這輩子幹了什麼事兒能讓她有這樣的自信,走上前去壓低聲音道:“既然你不方便,那正好,額娘也想向太后娘娘給你告假呢。”

這句話一說出來,董鄂氏整張俏臉白得一絲血色都沒有,失聲道:“不——你不能——”

她受了這麼多天折磨,不僅要天天罰跪,還被那兩個老厭物逼著一遍遍學規矩,唯一支撐著她活下來的動力,就是新年大宴時她要進宮領宴,她有機會見到皇上!

董鄂氏近乎憎恨地看向博果爾,感覺自己心頭剛剛一瞬間的悸動消失全無,她對這個人有的只有痛恨與厭惡:“你怎麼、你怎麼可以——”

“我為什麼不可以?”博果爾勾起唇角輕輕笑了起來,他就納悶了,這個女人既然打著進宮跟大伯勾搭的念頭,怎麼責怪起他來,還能這樣的理直氣壯?

如果說上輩子還有可能是因為“傾心相許的愛情”,那董鄂氏是抱著對他這張臉的迷戀入府的,在得知他身份——偽皇帝其實不過是個貝勒——的第一時間,他在董鄂氏心中的地位就從“暗戀者”變成了“拆散愛情的惡鬼”。

要是董鄂氏這輩子把他當夫君,那他也不會這樣對待一個女人,但既然董鄂氏嫁入他府上就從來沒打算安下心過日子,一直都把他當做攀高枝的踏板,那也就別怪他沒有好臉色了。

博果爾彈了彈自己的手指甲,故作遺憾地嘆息道:“這是一貫的規矩,宮裡的貴人可不能過了病氣,尤其皇上、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金貴著呢,這是動搖國本的大事。”

他不提福臨還好,一提福臨,董鄂氏立馬心如刀絞,她低頭擦拭乾淨臉上的清淚,帶著鼻音道:“貝勒爺,我……我就是身上不潔……絕不會過病氣給貴人們的……”

“有個萬一,誰說得準呢?”博果爾權當沒有看到她灰白的臉色,“要是真出了事兒,這責任可是得牽連得一府人都得掉腦袋。”

董鄂氏單薄瘦弱的身體搖搖欲墜,她無措地看了看博果爾,仿若下了什麼決心一般,伸手把自己的衣領解開了兩個釦子,回身往床上一躺,閉上眼睛近乎決絕道:“我沒事兒了,貝勒爺……您……”

她此時滿心的委屈,這男人怎麼能夠這樣小心眼,不就是想跟她圓房嗎,竟然能想出不讓她入宮的法子來威脅她,簡直不是個男人。

“……”博果爾跟活吞了蒼蠅似的噁心,劈手把桌子上的茶盞掃落在地,冷笑道,“這可真是貞潔烈婦的活樣板,你以為爺稀罕你不成?”

他這輩子都不想再踏進這個房間了,博果爾嫌惡地再也沒有看董鄂氏一眼,直接扭頭離開了。

☆、鄭親王薨

新年大宴沒有出任何么蛾子,襄貝勒府不同於鄂碩府上,被嚴密看管的董鄂氏根本就不能從房間中出來半步,更何況就算她有通天之能逃出了貝勒府,也別想透過重重嚴密守衛進入皇宮。

往年一直都是鄭親王代表福臨向眾大臣祝酒,自他前年臥病在床後,去年是由濟度代勞的。

博果爾看看今年接過這項殊榮滿臉榮光的嶽樂,視線不動聲色在所有大臣宗親中逡巡著,右手食指指腹輕輕刮擦著耳後。

碩塞長子、莊親王博果鐸坐在他的上首,見狀用胳膊肘用力拐了他一下,同所有被敬酒的宗親一般舉起酒盅來,低聲道:“你在想什麼呢?”

新年大宴就是普天同慶,皇帝要恩賜群臣,下面人就得興高采烈接著,甭管發生了什麼事情,都必須得笑容滿面才對。

博果鐸在心中嘟噥著皇上這讓嶽樂祝酒也太不成樣子了,他也很不痛快,但像博果爾表現得這麼失態就不太好了。

博果爾回過神來,一扭頭看出他誤會了,皺眉解釋道:“我就是在想,濟度和勒度都沒有出現。”

濟度是鄭親王次子,敏郡王勒度是鄭親王三子,兩人是同父異母的兄弟。除了病得都下不來床的鄭親王本人,他這一支有臉面進宮領宴的就這兩人了,還都一齊沒來。

福晉請個病假倒是無所謂,但宗親本人敢在新年大宴上告假不來的還真不多,可見鄭親王的情況是當真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