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果爾本來就打算跟他說破,見濟度領悟了,慢慢道:“身份再高,也比不過自己有本事,等我當真幹出成效來,看誰敢再說什麼?”

以他記憶裡的那些東西,想幹出成效來是真的不難,難的是要幹出什麼樣的成效來。

博果爾的身份高是優勢也是劣勢,他稍有異動就會引起那兩尊佛的警覺,在現階段,得先把自己定位在輔佐皇帝的臣子上。

他得有民心,有好名聲,還不能功高蓋主,惹得福臨嫉恨,這步棋要怎麼走,得好好思量思量。博果爾摸了摸下巴,抬眼看著濟度道:“我現在還是空領著俸祿的小小貝勒了,說自己想幹甚幹甚,也難以取信於人。濟度,你得給我點時間,至多明年,就能見成效。”

濟度提議道:“咱們滿人,連血都沒見過,既不能算是個長大了的男人。如果你想上軍隊待上幾天,這個好辦,我阿瑪掌了幾十年的鑲藍旗……”

他沒說完就被博果爾打斷了:“這個倒是不用,我已經有了謀劃,用不著再給你添麻煩了。”

鄭親王工於權謀,小心謹慎,然而濟度作為兒子,卻跟自己的父親完全相反,他是調兵遣將的好手,卻往往不懂收斂自己的光芒。

也跟清初軍權下放有關,所有宗親都覺得由他們握有軍權是再正常不過的了。但對於皇帝來說,回收兵權卻是必然的,哪個皇帝都不會允許親戚手中握有能隨時推翻自己的力量。

現在宗親們日子過得舒坦,不用再過幾年,過上幾個月就到了被穿小鞋的時候,不出幾年,在軍中享有威望的親王郡王在福臨嚥氣之前就都死絕了。

濟度忍不住皺了一下眉頭:“我說你今天是怎麼了,張口閉口‘麻煩’不‘麻煩’的?”

“上頭坐著的那個是我親哥,我想歷練,不去求他,反而來找別人?”博果爾反問道。

濟度被噎了一下,確實這麼做就是在打福臨的臉面了,小皇帝可受不了別人說他“苛待幼弟”。

這倒是他之前想得太簡單了,濟度只好道:“那好吧,只要你不是跟我生分了就好,以後有需要儘管來找我。能幫的不能幫的,我都能出把力。”

博果爾含笑點頭:“這是自然的了。”

濟度見他答應了,轉而高興道:“好小子,只要你肯知道上進,就沒人能把你壓下來,咱們都要撐起愛新覺羅家的名聲來!來,喝酒!”

博果爾端起酒盅來跟他重重一碰,眸光微微發沉。他記不太清楚濟度被害死具體是哪一天了,可得小心防範著孝莊下黑手,這位可是他看中的巴圖魯人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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濟度跟博果爾說完貼心話,就把玩得來的同輩宗親都叫來了,說是慶賀博果爾迎娶側福晉。十幾個身份尊貴的年輕人一向玩得很開,鬧騰到大半夜才紛紛散去。

濟度黑著臉送博果爾出府,挽留道:“不多留一會兒,眼看著就到宵禁了,不如跟羅克鐸一樣住下?讓跟著你的小子去給太妃說一聲就行。”

博果爾盯著他的臉一下子就笑了,連連擺手道:“不用不用,簡郡王如此盛情,我可消受不起,就讓羅克鐸自己一個人好好享受吧。”

平郡王羅克鐸在席間喝得酩酊大醉,吐了濟度一身。博果爾告辭離開的時候他是剛從內院換了乾淨衣裳出來,因而臉色現在還沒有緩過來。

害濟度當著這麼多宗親的面丟了這麼大的醜,等羅克鐸醒來,有他好受的。博果爾對兄弟倒黴表示喜聞樂見,跟濟度告辭後,他沒有耽擱,直接回了自己的貝勒府。

回府時娜木鐘還沒歇下,讓丫鬟打扇,硬撐著在等著他,見兒子回來,迎上去抱怨道:“怎麼就喝到這個時辰?”

她酸溜溜的,頓了頓忍不住道:“都說了那個董鄂氏跟你不相合,還真是一個側福晉,怎麼就高興成這樣了?瞧你那點出息。”

婆婆和媳婦是天生的仇敵,娜木鐘早在得知兒子瞞著自己偷偷進宮跟皇帝把人討來的事情,就對董鄂氏厭煩到了極點。

好不容易中間兒子清醒過來,自請進宮把她降了側福晉,娜木鐘心中才算好受點,沒成想高興了沒兩天,轉眼博果爾就因著福臨下了指婚的聖旨,興奮得出去喝了快一整天的酒。

博果爾“噗嗤”一聲就笑了,上輩子他額娘恐怕就是因為這個,跟董鄂氏也非常不對付,從沒給過董鄂氏好臉色看,他那時還傻乎乎夾在兩方之間左右為難,現在想想,為了那麼一個女人惹得額娘傷心,當真是他的不是。

他擺了擺手,扶著娜木鐘回到她的房間,親自伺候著她卸了妝,方才道:“一個側福晉不值什麼,兒子是看濟度因著鄭親王病重的事兒,悶得狠了,才多留了一會兒。”

吃酒坐席一向都是聯絡感情的好法子,他以後卻要跟這幫宗親們適當保持距離了,趁著現在還有機會,自然要好好利用,刷高那群人的好感度。

娜木鐘的神色這才緩和了,她一抬眼照著不太明亮的燈光,見兒子一臉疲態,登時心疼得不行,連忙道:“好了,這些活計讓丫鬟們去做,我讓人備了醒酒湯,你喝了就快去歇著吧。”

博果爾應了,端起她捧過來的茶盞來一飲而盡。他今天是喝得太多了,跟那幫狼崽子們要想套交情,就必須得玩命地喝,現在的滿人還正是最崇尚血性和男子氣概的時期,要是連喝酒都不會,那簡直就不是個男人。

作者有話要說:

濟度:小弟你放心,有大哥在,誰都別想欺負你!

博果爾:濟度挺不錯的,正好適合給我當小弟。

☆、董鄂謀劃

鄂碩下朝回來,一進家門,沒有同往常一樣第一時間去書房看兒子費揚古讀書,反而轉首去了內院。他膝下子嗣單薄,除了一個幼子,就只有董鄂氏一個女兒了,平時也是捧在手心哄著寵著的,但凡所求從無不應,然而此時鄂碩對這個女兒卻有些惱了。

他一走進內院,甚至都不用跑到董鄂氏窗外偷聽,就能聽見十分明顯的哭泣聲。這聲音自從指婚聖旨下來後就再也沒有斷過,這都兩天了,怎麼還是沒有緩過勁兒來?

鄂碩皺了一下眉頭,心頭的火氣上湧,硬撐著推門進去,果然看到女兒伏在軟榻上哀哀而泣。他斥責道:“放肆!雷霆雨露俱是君恩,你這種情態,傳出去豈不讓人說我教女輕狂?”

董鄂氏生得極美,哭起來也是梨花帶雨的,一雙楚楚可憐的漂亮杏眼都腫得不像話了,見父親進來,連忙拿手帕拭淚,也不出聲辯駁,只是默默低頭垂淚。

鄂碩一腔怒火被她的模樣哄得發不出來了,只好緩和了口氣,勸道:“襄貝勒現在還聲名不顯,那也是年歲小的緣故。他乃太宗幼子,皇上唯一的弟弟,皇上愛之、重之,何愁沒有前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