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郡王濟度是鄭親王濟爾哈朗的世子,天聰七年生人,大了他六歲,上個月剛從福建同鄭成功作戰後師還北京。

博果爾欣然應約,他在宗親中跟濟度玩得最好了,或者可以說,在所有親王二代、郡王二代中,濟度都是真正意義上的領頭羊,連年歲比他更大的巽親王常阿岱都服他。

等他到了濟度府上,博果爾發現跟自己設想的一群宗親湊在一塊喝酒聊天吹牛打屁不一樣,一向交友甚廣的濟度這次誰都沒叫,單單設席款待他一個。

席間濟度也沒怎麼說話,給他添了幾次菜,自己悶悶一個人喝酒。

博果爾對他在發愁什麼心知肚明,從侍女手中取過酒壺來親自給他滿上:“老親王的病還是不理想?”

濟度的阿瑪鄭親王纏綿病榻也快一年了,眼看著就要不行了,福臨才趕忙下旨把他從前線召回來的。

濟度捏著酒盅按在唇邊半晌沒出聲,好一會兒後才用力把酒水潑進嘴裡,喟嘆道:“先前在福建時,誰見了我都是報喜不報憂,我是回來後才知道阿瑪已經病成這樣了,可恨一直被瞞在谷裡。”老父親在病榻上躺了一年了,他是人臨到走了才被獲准回來,心裡自然不好受。

博果爾沒說什麼,繼續給他倒酒,聽到濟度道:“阿瑪年歲大了,太醫院那群人,向來都是不求有功但求無過,不敢開藥,只是拿參湯吊著命罷了。”

如果他沒有記錯的話,鄭親王還有將將三個月活頭,博果爾道:“我府上有一位黃大夫,曾學於西昌老人,醫術了得,你要是信得過我的話,我這就著人把他請過來。”

壽數如此,天命難違,濟度心中有數,知道博果爾這樣說其實是為他求個心安,不忍駁他的好意,點頭道:“那就麻煩你了。”

博果爾當即讓跟著自己的伴讀回府叫人,兩人又添了一盞酒,濟度強笑道:“瞧我,都忘了賀你馬上就能迎娶福晉了,先成家再立業,可千萬別讓哥哥們失望。”

鄭親王一系跟娜木鐘一直走得近,濟度權把博果爾當弟弟看,見他聞言並無喜色,只是帶著幾分嘲諷笑道:“一個側福晉罷了,也不值什麼。”

濟度不知中間的幾經波折,一時拋開自己的思慮,打起精神問他道:“我單聽皇上指了人去你家,不知是哪家姑娘?”

“內大臣鄂碩的長女,是今年適齡的秀女。”博果爾說完頓了頓,嘆息道,“我額娘不大樂意這門親事呢。”

娜木鐘能樂意就怪了,滿京城長眼的人都知道這時候皇帝指個側福晉過去就是為了打消博果爾進議政會的念頭的,這是拿前途換來的媳婦。

濟度勸他道:“內大臣的女兒當側福晉,也不算低了。你年紀畢竟輕些,壓不住人,再等上兩年,那時就是皇上想壓你,我們這些人也在朝中站著呢,由不得他。”

這句話濟度說起來帶有十足的底氣,現在還是清朝初期,皇權並不穩固,軍權還在八旗旗主手中捏著,沒能完全收上來。他們這些親王郡王的紮成堆,別說福臨了,就是孝莊也不敢小覷。

博果爾心頭一凜,放下酒杯道:“進議政會雖然是大事,但是也急不得,皇兄就我這麼一個弟弟,難道還能虧了我不成?不過是想多磨礪我幾年罷了。”

他可不能讓濟度再做傻事了,這位兄長就是太高傲了,濟度連福臨的面子都敢不給,他看不上這麼一個弱雞一樣的皇帝,很惹得福臨惱怒。

濟度在所有宗親中威望非常高,血脈也近,加上本身才幹出眾,襯得同齡人都失了色彩。上輩子董鄂妃去後,福臨鬧著要出家的傳聞流出來,他的幾個兒子年紀太輕,當時朝中隱隱就有滿臣指出可擁立濟度繼承皇位,這種傳位方式在他們還在草原上時又不少見。

這種說法出現是在九月底,十一月時濟度就在回京途中染了時疫驟病而亡,快得讓所有人都措手不及,甚至連棺材都沒有抬進京城,直接就地草草火化了,跟著去的人也都以“照顧不力”的罪名殉葬了。

博果爾那時飄在紫荊城看福臨的好戲呢,並沒有看到濟度生前發生了什麼,他至今仍然懷疑濟度的死因有蹊蹺。

作者有話要說:

主要人物都出場了~

濟度從福建回朝其實是順治十四年,跟董鄂妃進宮差不了幾個月,所以給提前了兩年,提到順治十二年了。

每次看濟度的資料都覺得這人一定是開掛了,父親是四大親王之一的鄭親王,自個兒十七歲成了郡王+世子,十八歲就參加議政會,二十歲授定遠大將軍跟鄭成功打仗,二十三歲回來就襲爵封了親王,唯一可惜的是二十八歲莫名其妙就嚥氣了。歷史上濟度離世是順治十七年七月初,那時候福臨還在乾清宮跟自己的董鄂妃親親我我,活蹦亂跳的,為了劇情需要,改為十一月福臨鬧著要出家那段時間被孝莊弄死的了~= =我腦洞是不是開得有點大……

ps:福臨其實是十三年七月原本博果爾死掉後才移居乾清宮的,為了方便,就當他一直住在乾清宮吧捂臉

☆、細細籌謀

博果爾挺擔心這次濟度又惹了福臨母子的眼,尤其還是為了自己的事情,再三表示自己無所謂什麼時候能進議政會,慢慢熬資歷吧。

他說到最後還半開玩笑道:“我跟你玩得好,是脾性合得來,又不是圖你在這種時候拉我一把的,讓別人知道了也不好看。除了幾位叔伯,你是宗親中的這個,”博果爾伸出了大拇指比劃了一下,“作為領頭的,就得一碗水端平了。”

“你這是什麼話,我就是向著你怎麼了?”濟度老大地不高興,“咱們兄弟關係好,誰敢說什麼?他們想眼紅心氣,也得有那個資本!再說了,你是先帝的小兒子,皇帝的親弟弟,你不進議政會,誰還有資格進去?”

濟度脾氣倒也不是不好,他這人就這樣,一旦認定了是朋友是兄弟就恨不能掏心挖肺地對人好。他還特別討厭自己遞好處人家不肯接,我就樂意照顧你,你管別人怎麼看幹什麼?

博果爾心頭暖烘烘的,看著他沒有說話,只是一個勁兒抿唇笑。

濟度被他笑得渾身發毛,總覺得這個弟弟今天怪怪的,抬手重重砸了一下他的胸膛:“博果爾,你可別唧唧歪歪的了,我可受不了這個,跟個娘們似的,沒個爽利時候。”

“我也不是不想承你的人情,關鍵這事兒不好辦,慢慢籌謀吧。”博果爾笑眯眯的,聽他說話重了也沒惱,“你連日上朝,也聽到那些大臣們說什麼了,幾位輔政大臣都不同意,你們就是硬抬個轎子把我抬進議政會,也是無法服眾的。”

濟度頗感幾分驚奇,前幾天博果爾來找他,還表達了迫切想進議政會的願望呢,怎麼現在就改了主意?

他聽博果爾像是話裡有話的樣子,心念一轉,明白過來,方才轉顏笑道:“好小子,原來你是在這裡等著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