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9章 至深之夜(第1/2頁)

作品:《限制級末日症候

我在下墜,在黑暗中,一股空蕩蕩的感覺包圍著我。我不感到恐懼,就和過去一樣,平靜地,朦朧地,等待著甦醒。

我開始隱約聽到聲音,有人在說話,聽不清在說什麼,只明白是一個相當蒼老,又陰陽怪氣的聲音。然後我感覺到自己被觸碰,被拉扯,背後漸漸傳來在粗糙的質地上摩擦的感覺。或許是地面?當這樣的念頭生出時,我意識到自己正在清醒。

“……一個新人,一個外鄉人……呵呵,為什麼要到這裡來?”那個蒼老又陰陽怪氣的聲音一邊說著,一邊喘著粗氣。應該是他在拽我的身體,這些話,也是在對我說的嗎?裡面包藏著太多固有意義的名詞,讓人不禁產生聯想。

我感覺到了,自己是仰躺著的,四肢還沒有恢復氣力,就像是一個剛剛恢復知覺的屍體。背部在粗糙的地面摩擦,偶爾被尖銳的小石子或別的什麼刺破面板,留下長長的血痕,有點兒痛。痛覺很清晰,比過去的任何一個夢境都更加清晰。這裡是什麼地方?噩夢拉斯維加斯?不像。

我突然被顛了一下,耳畔傳來什麼東西松垮的聲音,然後身體跌落,在堅硬而冰冷的稜角上磕了好幾下——似乎是臺階,我如此想。很痛,因為痛苦而顯得真實,讓我覺得自己十分虛弱。陰陽怪氣的蒼老聲音,在我跌落下來的時候,於上方出低沉的怪笑“……哈哈,彆著急,彆著急……它還沒有出來……我們需要找一個安全的地方,不能出聲音……”他輕輕地。出“噓”的聲音。

我開始嗅到一股濃烈的味道,骯髒,腐爛,便溺,以及血……

觸覺、聽覺、嗅覺。所有身臨其境的感覺,以及由此產生的聯想,正在我的腦海正在勾勒一副景象——我躺在一條陰冷,冗長,接連臺階的小巷道中,四周一片昏暗。這裡曾經生了許多不為人知,荒誕又血腥的事情,呆在這裡的人們,就如同蟑螂一樣,為了活下去而無論怎樣的汙穢都會觸碰。他們危險。瘋狂,心中充滿了黑暗和恐懼,但只有如此,才能在他們所見到的世界生存下去。而拖拽著我的人,正是其中一個。

我感到危險,但是,心中並不因此有任何的波動。大概是因為,在過去已經碰到過太多詭異的夢境。而現在所正在生的一切,雖然似乎和以往有些不同,但卻在“神秘”的程度上。並沒有太大的增加。

我的意識,正一點一滴地清醒,氣力漸漸在四肢流動。我動了動手指,又動了動腳踝,脖子和脊椎很僵硬,還需要一點時間。才能完全甦醒,但已經不妨礙整理思緒和進行思考。

現在是怎樣一個情況?先。在不知道多長時間之前,我和阮黎醫生進行了一次談話。之後她離開,我注視著雨景,一股深沉的睡意襲來。然後——

是的,和過去的經歷一樣,我再一次“墜入噩夢”之中。

唯一的差別是,這次的噩夢,不像是噩夢拉斯維加斯亦或者鬼影噩夢,更和以往那些噩夢的內容都有所不同。這是一個新的夢境,卻又不能肯定,和過去所做過的那些噩夢,是否存在進一步的聯絡。

因為“神秘”而產生的“噩夢”,都是十分真實的。不,這麼說或許更加恰當哪怕甦醒之後,會意識到這只是一場噩夢,但在噩夢之中,卻無法將生的一切,都當成是虛幻的存在。

情感、意識、遭遇和那些負面的痛苦的一切,都會讓進入者明白,倘若不將這一切當作“真實”,就無法生存下去。是的,在“噩夢”中生存下去,直到確信,或者偶然間,達成了“醒來”的條件。

我感受著自己被拖曳的一路上,所具備的各種資訊。我沒有睜開眼睛,卻能知道,在這塊骯髒又昏暗的角落,就連木頭也已經腐朽。我將會被帶到“這個人”所認為的,更加安全的場所。因此,暫時而言,我還是安全的。

又過了一段時間,那人停下來,一邊嘟噥著,一邊悉悉索索尋找什麼。接下來,他摸上我的身體,那粗糙又幹癟的手指,有一種粘膩的感覺,就像是佔滿了某種液體。手指沿著我的肌膚,按照一種古怪的路線移動,就像是在勾勒什麼,然後,他翻開我的右腕——我突然明白,他正在注視著,我的手腕內側的魔紋。

然後,他出一陣笑聲,用低沉的聲音說“……呵……美妙的圖案……來自禁忌的饋贈……為什麼這樣的你們,也會墮落這裡?”他頓了頓,又說“好吧,我已經不奢望被拯救,但是……或許你可以嘗試救救其他人……在至深之夜到來前……快地……敏銳地……不要有絲毫猶豫……”

這麼說話的他,聽起來像是一個好人。但我仍舊無法確定。他的陰陽怪氣,以及周遭的氣氛,都讓我察覺到,這並非一個善於之地。

他放開我的手,開始朝側旁走,似乎在擺弄著瓶瓶罐罐,不斷出細碎的碰撞聲。我一直都在用力睜開眼睛,現在,終於看到了一點希望。沉重的眼皮顫抖著,漸漸掀起一條縫。然後,就看到一個朦朧的身影從旁邊走來,居高臨下俯瞰著我,對我絮絮叨叨說著“雖然已經許多年沒有用過,但應該還有用。啊……你醒來了……這樣很好。我不覺得,你會拒絕我的提議,所以,我就不詢問你的想法了……我把你撿回來,就是因為,我感覺到,你比其他人都要有那麼一點運氣……咯咯……呵呵呵呵……”他出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容,湊在我的耳邊說“……我感覺到了,你身上的禁忌,以及……你想成為一名英雄的願望……我能幫你。但你理應付出一些東西。什麼東西?我也不知道,但我知道,你肯定要失去什麼……”

掀起瓶蓋的聲音,攪拌的聲音,散出極為濃烈。讓人幾欲昏厥的味道。

“現在,讓我們完成最後的手術。”那人在我朦朧的視野中晃動,將一個個器械推到我的上方,有一種灼熱的感覺,刺激著我的頭皮,“你有禁忌的饋贈。但是,只是這樣並不足以讓你在至黑之夜生存下去……我能讓你時刻保持清醒,你會感激我的。現在,你可以睡一覺了。”這麼說罷,我感覺到灼熱的頭皮傳來劇烈的刺痛。意識迅模糊,但在這種模糊趨至完全喪失意識之前,突如其來的激靈,讓我猛然清醒過來。

我下意識睜開眼睛,坐起身體,這才察覺,身體的氣力和知覺,已經完全恢復正常。記憶同樣很清晰。我知道那個古怪的人,對我做了點什麼事情。我不由得摸了摸額頭,那裡的面板變得粗糙。就像是摸到了傷疤,有一種很強烈的線條感。我覺得,我的額頭被烙下了某種圖案。但是,這些事情,仍舊是旁枝末節,我並沒有感覺到身體有任何不適。而即便真的有什麼問題,我也相信。全都無法逃過“江”的力量的扭曲。

那個人試圖對我進行改造,但在“江”的力量下。這終究是一種很無謂的事情。

我完全沒有一絲擔憂,心中沉靜,在檢查了自身後,環顧了四周。這裡是一個昏暗的房間,唯一的光源是一個手臂粗的燭臺,紅色的蠟燭只剩下三分之一,火光只能照明五米方圓的一塊,房間的角落,全都淪陷於黑暗之中。而我就躺在大概是房間最中心的石臺上,我藉著蠟燭的光,可以看到粗糙的檯面上,鐫刻著大量如魔法陣一般的紋理,印刻的線條,就如同一截截導流管,上面凝結的紅色和紫黑色的斑點,散出腥臭味。

雖然聯想起“那個人”對我做的事情,但是,這裡可不像是手術檯,更像是某種獻祭儀式的祭臺。我翻身躍下,身上的衣服已經完全換成了大褂樣式的病人袍。顏色顯得灰敗,死氣沉沉,有一股說不出來的味道。

沒有鞋子,我光著腳,一點點測試自身的能力。從連鎖判定到能,所有的神秘力量,都還能使用,但就像是被縛上了沉重的枷鎖。這個時候,可以清晰感覺到,能是以魔紋為起點,而枷鎖的力量,則從額頭為起點。兩種力量糾纏在一起,因此顯得渾濁而略顯無力。

回想之前“那個人”所說的話,他認為,這是在幫我。但我不確定,額頭鐫刻下的“神秘”,是否真如他所說的那樣。就此時看來,它反而限制了我的力量。

有太多的名詞,從那個人的嘴巴里鑽出來。最讓我在意的,當然是“至深之夜”的說法。他的意思,大約是這樣這裡的人們,正面臨著名為“至深之夜”的神秘的襲擾,“至深之夜”還沒到來,卻已經讓他們絕望,而或許有人,需要我去拯救。

當然,我不能確定,他的話有多少真實性。而這一次的“噩夢”,又和我過去所做的那些“噩夢”有怎樣的關聯。

我第一時間,猜測這次“噩夢”的來龍去脈。或許和我於半島上失憶的三天中,阮黎醫生等人對我的用藥有關。

但或許,在我第一次使用新藥的時候,就已經進入過這個“噩夢”。而如今這個“噩夢”,正是我失憶三天中,所碰到過的事情。

雖然沒有任何證據,也暫時沒看到任何提示性的線索,但我仍舊懷疑,這次的“噩夢”,對半島上清醒時的自己,是存在巨大影響的。可能,在某些情況下,例如死亡,會讓自己在醒來後,失去於“記憶”之類。

我深呼吸了幾下。

光著腳,踩著粗糙的地面,朝門外的光源走去。

外面的房間,像是一個禮拜堂的大廳,有光從外面照進來,從而讓玻璃上的彩繪變得十分顯眼,但光亮度也就到此為止了。地表的光線,是一盞盞的燭燈,交錯擺在一排排的長椅上。長椅的色澤和樣式都很古舊,不少木質已經腐朽開裂。似乎隨時會倒塌的樣子,而一個全身籠罩在長袍和兜帽下的人,就坐在一張長椅上,十指交握,一副祈禱的樣子。

我不動聲色。但踏在腐朽的木板上,卻不時會響起清晰可聞的腳步聲,不斷在四面八方迴響著,是一種“咯咯”的聲音。即便如此,祈禱者仍舊是一副虔誠的樣子,沒有任何動靜。

我越過前臺。從高案祭壇邊走過,在這個位置,反而可以注意到,擺在長椅上的燭臺,整體其實構成了一個古怪的眼睛般的圖案。這個圖案充滿熟悉感。有一股“江”的味道。而祭壇的前方,用作供奉的食物已經徹底腐爛,那並非是水果蔬菜之類,而是一整塊肉,血色乾涸,讓肉質黑,也不清楚到底是什麼肉。還有一些拇指大的頭骨,同樣不清楚。是什麼生物的頭顱。除此之外,還有花朵,那是唯一新鮮嬌豔的供品。

在我的記憶中。沒有這種花的印象,但是,卻在第一時間,下意識明白,它就是“白色克勞迪婭”。

一個念頭在我的腦海中浮現好吧,總算找到了一些熟悉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