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猛然驚醒，現考場還是那麼安靜，根本沒有人跟他說話。周圍的考生正在緊張地答題，而三個監考老師此時只剩下兩個，一個正坐在講臺後翻看著考生花名單，另一個則靠在窗戶邊，雙臂環抱胸前，盯著房頂的日光燈呆。見坐在後排的海晨猛然坐起來，那名呆的監考老師還以為他有事兒，盯著他看了半天。

海晨看了一眼手錶，臥槽！已經四十多分鐘過去了！

西遊記中的太白金星說過，天上一天，地上一年。但人在夢境中何嘗不是如此！海晨感覺自己只睡了五分鐘，怎麼現實中過去了將近一個小時！

還磨嘰個蛋啊！趕緊答吧！海晨開始飛快地做題。

正所謂塞翁失馬焉知非福。雖然他睡著了，但應該慶幸的是他只是在英語考場上睡著了，而且是在作文寫作完成之後——反正他的詞彙量貧乏得很，又沒有進行過大量的模擬訓練，即使考試時間再給他延長四十分鐘，該看不懂的他還是看不懂。

憑藉著之前研友傳授給他的考試經驗，諸如什麼閱讀理解選擇題“三長一短選短的”、“兩長兩短選次長”之類的秘訣，他在臨交卷前終於將所有的題做完並謄到了答題卡上。

“鈴——”

考試結束的鈴聲響了，監考老師開始收卷。海晨看著自己塗得滿滿的答題卡，看著自己工工整整、用一手漂亮的斜體字母寫成的大作文，長舒一口氣，竟然還產生了一絲成就感，心想：“這都考了一半兒了，我答得還是挺不錯的嘛！”

其實真正的考驗才剛剛開始。

號清晨，海晨像前一天一樣，一手扶著老大的肩膀趕路，一手端著個《考研數學公式記手冊》，瘋狂地背機率論的公式。進了考場，他已不再像昨天那樣緊張、疲憊，平靜地等待著老師卷。

數學開局不太順利——八道單選題他磨磨嘰嘰地做了半個小時，而且還沒做完。

單選題的前四道考高數知識點，海晨能保證絕對正確。但緊接著的兩道線代題，他就做得有點磕磕絆絆，求過渡矩陣的那道他反覆算了好幾遍才做出來，而求伴隨矩陣的那道題他只能排除掉兩個錯誤答案，剩下的兩個選項他怎麼也選不出來，只好先空著。最後兩道機率論題也強不到哪裡去，他解倒是能在草稿紙上解出來，可是四個選項裡沒有啊！他只好從四個選項中選個看起來靠譜些的選項。

做完填空，他看了一眼表，還剩整整兩個小時，九道大題。他簡單估計了一下時間，每道大題預計用時十分鐘，最多不過十五分鐘，時間正好夠用。

理想很美好，現實很骨感。

海晨本來就沒練過多少題目，怎麼可能達到那些踏實複習者才能達到的做題度？除非考研命題組的老師腦子抽瘋，忘記自己是在出考研題，而是在出本科生高數補考試卷。海晨的水平也就能在補考中比劃比劃。

“鈴——”

考試結束的鈴聲猛然響起，兩個小時轉瞬即逝。

監考老師開始收卷。

海晨瘋似得揮動著筆桿。他正在將草稿紙上那些有用的沒用的東西一股腦兒地往答題紙上謄寫。

“那個同學把筆放下，要不然我記你違紀了啊！”

隨著監考老師的一聲厲喝，海晨無奈地扔掉了手中的筆。

他低頭看著答題紙，高數部分大題的情況還好點，除了頭一道關於函式的大題完整答完，其餘的大題他全都解了一半，其中還包括他最擅長的多重積分。

機率和線代最慘，好幾道大題空白。有些題目，海晨明知套公式就可以算出來，可是苦於公式記不全，他就是解不出來，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這些白送的分一個個流走。

“明明我都記住了，為什麼到了考場就想不起來了呢！唉！”海晨長嘆一聲。

這場考試，正式宣告了他想依靠考前突擊背公式的方式來達成目的的戰略企圖的破產，也讓他深刻地明白考研考的不是聰明，而是耐力，是對基礎知識的全面的紮實的掌握。

在研究生考試中，考生情緒的分水嶺，是在第二天的上午，也就是“專業課一”考完之後。

從考場出來後，海晨混在散場的人群中，麻木地往回走。他身邊的幾個考生在興奮地討論著剛剛考完的試題，有的說自己被某個給定條件迷惑了半天，有的說自己差點漏掉了某個特解，有的說自己用的是這種方法，有的說自己用的是那種方法，但總歸一句話，人家都解出來了。

海晨進了食堂，找了個偏僻的角落坐下。為了安慰自己，今天他打了幾樣平時捨不得吃的硬菜。他嘴裡吃著，腦子裡卻還在回憶著上午的考試。

“要是我考前把逆矩陣那幾個公式背寫兩遍就不至於考場上用錯了！”

“當時我怎麼就沒想到用奇異矩陣的推論證明呢？比我那個簡單多了！”

“那時候應該把解多重積分那道大題的時間勻給連續性隨機變數那道題，最少能求出一問來。”

一頓胡思亂想之後，他的腦海中又浮現出了剛才的那一幕——在考試結束鈴聲響起、眾考生等待監考老師收卷的時候，他抻長脖子掃了一眼周圍考生的答題紙，都寫得那麼滿、那麼工整。他當時的感覺就像被人扒光了衣服，感到無比的難堪，他只能下意識地用草稿紙和試卷去遮擋自己的答題紙，免得被人看見。

想到這兒，他僅有的一點兒食慾也被消磨殆盡。

海晨放下筷子，看著食堂的白牆呆。

他忽然冒出一種感覺，覺得自己回來考試是在侮辱自己，是在侮辱神聖的全國研究生入學統一考試。天天人模人樣地坐在那裡看書學習，也跟著別人起早摸黑地排隊佔座，最後那麼多道題，空了那麼多，真他媽的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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