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部 時間的繡帷 A TAPESTRY OF TIME CHAPTER 79(第1/2頁)

作品:《亞特蘭蒂斯:基因戰爭

凱特仔細檢查了一遍大衛的傷口,更換了繃帶。傷口在癒合,他很快就會好起來。凱特這麼期盼著,又拿起了日記本。

1917年8月9日

昨天克雷格來訪的時候,他告訴我,伊麻裡直布羅陀“只是一家本地小企業”。他馬上補充說,“但我們是一個大集團的一部分,集團在歐洲各地和海外有其他的投資”。本地的小企業不會擁有半個碼頭,他們也不會用半打公司來層層掩護自己。

通往發掘現場的旅程中就有第一個顯示出伊麻裡並非表面看上去那麼簡單的跡象出現。我找到馬洛裡的名片上寫的地址,發現是一間破舊的混凝土三層樓,坐落在港口區的中心,和周圍的建築物形成了鮮明對比:那些樓房上掛著的招牌都是以“進出口公司”“船運和海運”“造船和翻新”之類的片語結尾的一長串公司名,這棟上面只是在門楣上用黑色印刷體草草塗著“伊麻裡直布羅陀”幾個字;那些樓房裡人流熙熙攘攘,而這棟燈光暗淡,看上去簡直像是已經廢棄。

一進門就有一個體態輕盈的接待員冒出來說:“早上好,皮爾斯先生。克雷格先生正等著你呢。”

要麼她是從瘸腿這點上認出了我,要麼就是他們根本就沒多少訪客。

一路走過的辦公室讓我想起了那種臨時的軍團指揮部:一個在剛剛攻陷的城市裡匆匆建起,根本不打算長期使用的地方,一旦打下更多地盤或者是要緊急撤退,這裡就隨時會被放棄。

克雷格十分熱情,告訴我他很高興我決定參加他們的專案。正如我的猜想,哪裡都看不到康納德·凱恩的身影,卻多了另一個人:比他年輕些,二十八九歲,跟我的年齡差不多,而且和康納德·凱恩驚人地相似——特別是他臉上那自以為高人一等的笑容。克雷格證實了我的猜測。

“帕特里克·皮爾斯,這位是拉特格·凱恩,你見過他父親的。我讓他跟我們一同前往,因為你們會一起工作。”

我們握了握手。他的手十分強壯,而且他在用力擠壓,我差點就要吐氣開聲了。在床上躺了幾個月讓我虛弱了許多,只能抽回了我的手。

小凱恩對此似乎十分滿意。“很高興你最終還是來了,皮爾斯。我追著老爸要他給我找個新礦工好幾個月了——這場該死的戰爭把我耽誤得夠久了。”他叉著腿坐下,然後扭過頭:“格特魯德!”一個秘書走到門口,“給我來杯咖啡。你喝咖啡嗎,皮爾斯?”

我無視他的言行,直截了當地對克雷格宣佈:“我的條件很清楚。我在礦井裡要說了算——如果我接受這份工作的話。”

克雷格抬起雙手,截住拉特格,然後迅速開口說話,希望能同時安撫住我們兩個人:“沒有任何變化,皮爾斯先生。拉特格已經在這個專案中持續工作了十年了,實際上他就是在那些礦井裡長大的!你們大家會有很多共同點的,我想,呃,據我所知。不,你們大家會在一起工作。他會提供寶貴的建議,而有他的知識和你的挖掘技術,我們會很快完成工作的,或者至少是取得可觀的進展的。”他打了個手勢,讓正小心翼翼端著盤子躡手躡腳走過來的秘書停下,“啊,格特魯德,你能把咖啡裝到保溫杯裡嗎?我們要把咖啡帶出去喝。唔,再給皮爾斯先生裝點茶。”

礦井的入口處離伊麻裡辦公室接近一英里遠——在巨巖旁邊,和碼頭平行的一間庫房裡。確切地說,是兩個倉庫:內部連起來,但正面外牆分隔成兩半,使它們從街道上看起來像兩個倉庫。一個這麼大的庫房會顯得十分突出,激發人們的好奇心。不過,兩個普通大小的倉庫門面則很容易被忽視。

在這間超大號的倉庫裡,有四個膚色較淺的黑人男子在等待我們。我猜他們是摩洛哥人。一看到我們,這四名男子就默默地開始移開蓋在倉庫中央的某個建築上的油布。油布被完全拿開以後,我意識到那根本不是什麼建築——它是礦井的出入口。一張巨口,朝兩邊延伸。我本以為會看到一個豎井的,但和後面給我的一系列驚訝比起來,這個還算是最小的了。

出入口有一輛卡車,一輛電動的。還有兩條長長的軌道,通往礦井深處。顯然他們每天要運出很多泥土。

克雷格指著一輛空著的軌道車,然後指指倉庫門外的港口和大海,“我們白天開掘,夜裡把土運出去,皮爾斯先生。”

“你們把那些泥土倒在——”

“海灣裡,如果我們可以的話。滿月的時候,我們會把船開遠些。”克雷格說。

有道理。要丟棄這麼多的泥土,這大概是他們唯一的選擇。

我走近些檢查井筒。它由大木頭支撐,就像我們在西弗吉尼亞州的礦井一樣,但木材和木材之間有一根深黑色的電線,一直延伸到我的視線盡頭。有兩根,事實上,礦井兩側各有一根。在礦井的出口對面,左邊那根連到了一部電話上。右邊那根則是扎進了一根柱子上貼著的一個盒子裡,它有一個金屬的拉桿,像是個開關盒。電源嗎?肯定不是。

當摩洛哥人把最後的防水布扔到一邊的時候,拉特格大步走去,然後用德語訓斥著那些人。我聽懂了一點兒,確切地說是一個詞:“福伊爾”——德文的“火”。聽到這個詞的我不由得毛骨悚然。他指指卡車,然後指指軌道。那些男人看起來大惑不解。這是要來些“本是為我好”85啊。我扭過頭,拒絕觀看這場表演,拒絕接受他們的羞辱。我聽到拉特格抽出些東西,碰到鐵軌時噹啷作響。我忍不住轉過視線,我看到了一輛最多和盤子一樣大的迷你軌道車,車頂上有個圓形的紙袋子,拉特格正在點燃袋子裡的一根燈芯。然後他把迷你車放到了一條軌道上,幾個摩洛哥人幫他拉動一個彈弓裝置,把點著火的小車彈了出去。它呼嘯著衝進幽暗的礦井,紙袋讓火焰沒有立刻被吹熄。一分鐘後,我們聽到遠處噗的一聲爆響。沼氣,可能是一處沼氣包。拉特格示意摩洛哥人再彈射一次,然後他們衝到另一條軌道邊,那條軌道上也放著個盤子車,車上也有個紙袋子,裡面點著火。我被震驚了,我得遺憾地承認,我們在西弗吉尼亞州所用的方法完全沒這麼先進。撞上一處沼氣包就像撞上一枚手榴彈——可能在一瞬間就發生全面爆炸,就算火焰沒有殺死你,塌方也會。

這是一個危險的礦井。

我們聽到了第二次噗聲,這次在更深的地方。

摩洛哥人又裝配、彈射了第三次。

我們等了一會兒,沒有聲音傳來。拉特格把盒子裡的閘刀合上,然後坐到方向盤後。克雷格拍了拍我的背:“我們準備好了,皮爾斯先生。”克雷格坐在乘客座椅上,我坐在後面的長凳上。拉特格猛地把車飆進了框裡,幾乎撞到入口處的軌道上,但在最後一刻他拐了個彎,繞開了鐵軌,然後把路線正了回來。我們朝著地下深處進發,彷彿是儒勒·凡爾納某本小說的主人公們。那本書大概是叫《地心遊記》。

這條隧道完全是黑暗的,除了卡車上暗淡的頭燈,勉強照亮了我們前面十英尺的區域。我們高速行駛了大約一個小時,我一句話也沒說,在隧道里的喧鬧中我也說不出話來。規模驚人,令人難以想象。隧道又寬又高,而且——讓我十分懊惱的是——挖得非常非常專業。這些不是探寶隧道,而是要長期使用的地下通道。

剛開始進入礦井的幾分鐘是不斷在轉圈。我們一定是沿著一條螺旋隧道在下行,隧道的形狀就像一個拔塞鑽,朝著地下深處鑽去,直到海灣底部。

我們最終被從螺旋隧道里吐了出來,進入一個較大的平臺區域。這裡毫無疑問是用於整理和儲存給養的。我剛來得及對那些板條箱和盒子看上一眼,拉特格就又讓卡車加速,咆哮著以更快的速度衝下筆直的隧道。我們現在不斷在下降,我幾乎能感覺到每過一秒鐘空氣就變得更潮溼。隧道里有幾處分岔,但什麼也不能讓拉特格慢下來。他瘋狂突進,忽左忽右地轉向,危險地轉過彎道。我抓緊座椅。克雷格俯身向前,碰了碰年輕人的胳膊,但在震耳欲聾的卡車引擎聲中我聽不到他的聲音。無論他說了什麼,拉特格看來毫不在意,他推開克雷格的胳膊,往前衝得更猛了。引擎在尖叫,邊上的岔道忽遠忽近,閃動而過。

拉特格是想用這次短暫的刺激之旅來證明,他了解這條黑暗中的隧道,這裡是他的地盤,我的性命掌握在他的手中。他想讓我害怕,他成功了。

這是我曾下過的最大的礦井。儘管西弗吉尼亞的群山中有些礦井也非常巨大。

最終,隧道結束了,盡頭是一片很大的、形狀不規則的區域——就像是那些礦工在尋找正確的方向,做了幾次錯誤的嘗試後形成的。天花板上掛著電燈,照亮了整個區域,照出了牆上的鑽洞和凹坑,那邊看來曾炸開過幾條新隧道,但放棄了。我看到了另外一根黑色的電線堆在那裡,連到一張桌子上,桌上放著另一部電話,毫無疑問和地面上的那部連著。

軌道在這裡到了盡頭。那三輛迷你軌道車線上路的終點排成一排,靠近房間的盡頭。兩輛車的頂部都被炸飛了。第三輛靜靜地停在另外兩輛前面:它頂上的火苗狂野地跳動著,索取著這個潮溼的空間中飄來的氧氣。

拉特格關上引擎,一躍而出,吹熄了蠟燭。

克雷格跟著他下車,然後對我說:“嗯,現在你怎麼想,皮爾斯?”

“這是條不錯的隧道。”我環顧四周,看到了更多這種奇怪的區域。

拉特格加入了我們的對話:“別裝傻啦,皮爾斯。你以前從沒看過這樣的地方吧。”

“我沒說我看到過。”我對著克雷格繼續說,“你們遇到了瓦斯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