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天 12月10日星期五(第1/7頁)

作品:《獵殺“紅十月”號

英國“無敵”號航空母艦

瑞安在一片漆黑中醒來了。艙壁的兩扇小小的舷窗被窗簾遮得嚴嚴實實的。他晃了幾下腦袋,好使自己清醒清醒,估摸一下週圍正在發生的情況。“無敵”號正在海上航行,但卻有些異樣。他從床上起來,掀簾朝舷窗外望去,只見艦尾一抹落日餘輝,幾朵雲彩匆匆掠過。他看了一下表,又吃力地作了一番心算,最後斷定此時是當地時間傍晚六點。這說明他睡了大約六個小時。照說,他覺得相當不錯了。但由於喝了一些白蘭地酒,感到頭有些微微作痛,渾身肌肉也發僵,所謂“好酒不留宿醉”也只是說說而已。他做了幾下仰臥起坐,活動活動筋骨。

隔壁有間小小的浴室——不,是廁所,他糾正自己。瑞安朝臉上撩了一些水,漱了漱口,可不想照鏡子。但是又想,還再照一照。不管是真是假,他穿的總還是目己國家的軍裝,瞧上去總得象個樣子。他花了一分鐘梳了梳頭髮,整了整軍裝。中央情報局的裁縫手藝真不錯,這麼短的時間內,做得這麼合體。整裝完畢後,他出了艙門朝司令臺走去。

“覺得好些了嗎,傑克?”懷特將軍指給他看一個放滿了茶杯的盤子。那只是些茶,不過吃飯前得先用它。

“謝謝,將軍。這幾個鐘頭的覺可真管用。我想我是按時來吃晚飯了。”

“是早飯,”懷特哈哈笑著糾正他。

“你說什麼——嗯,對不起,將軍?”瑞安又晃了晃腦袋。他還有些昏頭昏腦的。

“那是日出,中校。命令有變,我們又在向西航行了。‘肯尼迪’號正高速向東行駛。我們要在沿海駐紮。”

“誰下的命令,先生?”

“大西洋艦隊司令。我猜想喬舒亞準不大高興。你眼下還要和我們在一起,而在目前情形下,讓你睡上一覺似於是合乎情理的。你看來確實需要睡一會兒。”

也許是睡了18個小時,瑞安思忖著。難怪他覺得渾身發僵。

“你看上去確實好多了。”懷特將軍坐在皮轉椅上說道。他站起來抓住瑞安的胳膊,領他向艦尾走去。“現在去吃早飯。我一直在等著你。亨特上校將會向你介紹修正後的命令。他們告訴我,將會有幾天晴天。護航任務正在重新部署。我們要和你們的‘新澤西’號編隊協同行動。再過12個小時,我們的反潛行動就要真的開始了。你剛才多睡那一會兒,很有必要,夥計。你會非常需要的。”

瑞安用手抹了一下臉。“我可以刮刮臉嗎?先生?”

“我們仍然允許留鬍子。等吃完早飯後再刮吧。”

英國“無敵”號上住艙區的標準不及“肯尼迪”號上的,但也相去不遠。懷特有個專用就餐區。身穿白制服的炊事兵熟練地端來早餐,併為亨特安排好了個座位,他沒過幾分鐘就到達。他們開始談話,僕役隨即離去。

“過兩小時,我們將和你們的兩艘‘諾克斯’級驅逐領艦會合。我們已在雷達上看到他們了。再過36個小時,還有兩艘1052級驅逐領艦,加上一艘加油船和兩艘‘珀雷’級驅逐領艦,也將來與我們會合。它們正在從地中海回國的途中。連同我們自己的護衛艦,一共是九艘軍艦。我想,這是一支相當可觀的力量。我們將在離海岸500海里一帶活動,而‘新澤西’號—‘塔臘瓦’號聯合部隊將在我們以西200海里處。”

“‘塔臘瓦’號?我們要一大幫海軍陸戰隊幹什麼?”瑞安問。

亨特簡略地解釋了一下。“那個主意不壞。有趣的是,‘肯尼迪’號正全速朝亞速爾群島前進,倒留下我們來保衛美國海岸。”亨特笑了笑。“皇家海軍執行這樣的任務,這大概還是第一次;自從我們指揮‘無敵’號以來,這肯定是第一次。”

“我們面臨的問題是什麼呢?”

“第一批A級核潛艇將於今夜抵達你們海岸,其中四艘將先期到達。蘇聯水面部隊已於昨天夜裡經過冰島。這批水面部隊編成三組。一組以‘基輔’號航空母艦為中心,有兩艘巡洋艦和四艘驅逐艦。第二組,可能是這批部隊的旗艦,以‘基洛夫’號航空母艦為中心,還有三艘巡洋艦和六艘驅逐艦。第三組以‘莫斯科’號航空母艦為中心,還有三艘巡洋艦和七艘驅逐艦。我推測蘇聯人是想用‘基輔’號和‘莫斯科’號的編隊逼近海岸活動,而‘基洛夫’號則在外海保護它們;可是‘肯尼迪’號現在重新作了部署,他們也得重新考慮了。不管怎麼樣,整個這支部隊帶有大量的水面對水面導彈,而我們的位置很可能非常暴露。為了幫助解決這個問題,你們的空軍已奉命派出一架E-3‘哨兵’式飛機,將在一個小時以後抵達這裡,同我們的‘鷂’式飛機一道演習;在我們到達更西的位置以後,我們還會得到陸基的空中支援。總的來看,我們的地位並不怎麼令人滿意,而伊凡的則更不如意。至幹尋找‘紅十月’號的問題又怎麼樣呢?”亨特聳了聳肩。“我們如何進行搜尋,就要看伊凡怎麼部署了。目前我們正在進行一些跟蹤訓練。領隊的那艘A級核動力潛艇在我們西北方向80海里處,正以40多節的速度行駛著,我們有一架直升機在追蹤——總的情況大致就是如此。”艦隊這位作戰軍官結束了他的介紹。“你想跟我們一起到下面艙裡去嗎?”

“將軍呢?”瑞安想去看看“無敵”號的戰鬥情報中心。

“當然一起去。”

30分鐘以後,瑞安來到了一間光線幽暗、安靜無聲的艙室。四壁密密麻麻地排滿了電子儀器和玻璃標圖板,大西洋中到處都有俄國潛艇。

白宮

上午10點59分,蘇聯大使提早一分鐘走進了橢圓形辦公室。此人是個矮胖男子,有著一張斯拉夫人的寬臉龐,目光敏銳,連賭博行家都會為之稱羨,但是一切都深藏不露。他是個職業外交家,在西方世界許多地方任過職,在共產黨的外事部門已幹了30年了。

“早上好,總統先生,佩爾特博士,”阿列克謝?阿爾巴托夫彬彬有禮地向這兩個人點頭問好。他立刻注意到,總統坐在辦公桌後邊。以前他每次來時,總統總是繞過桌子來和他握手,然後坐在他的旁邊。

“請自己用咖啡,大使先生。”佩爾特用手一指。阿爾巴托夫對這位總統國家安全事務特別助理十分了解。傑弗裡?佩爾特是喬治城大學戰略與國際問題研究中心的研究員——是個敵手,一個溫文爾雅有教養的敵手。阿爾巴托夫十分注意正式場合人們舉止的細微之處。今天佩爾特站在他上司一邊,不願意和這頭俄國熊湊得太近。阿爾巴托夫自己沒有去倒咖啡。

“大使先生,”佩爾特開了腔,“我們已經注意到蘇聯海軍在北大西洋活動大增,這一情況令人不安啊。”

“喔?”阿爾巴托夫眉毛一抬,表示驚奇,但這騙不了誰,連他自己也清楚。“我對此一無所知。你們知道,我從未當過水兵。”

“咱們還是廢活少說好嗎,大使先生?”總統說。阿爾巴托夫對這句粗活感到意外,但還是剋制住不溢於言表。美國總統說這種話。使他顯得很象俄國人,而且象蘇聯官員們一樣,似乎需要有個象佩爾特這樣的行家在身邊圓圓場。“你們目前有將近100艘海軍艦艇在北大西洋活動或者在朝那個方向進發。納爾莫諾夫主席和我的前任在幾年前曾達成協議,未經事先通知,不得在該地區進行此類活動。這一協議的目的你也明白,是為了防止可能出現過分刺激對方的行動。這一協議一直有效——迄今仍然有效。

“現在,我的軍事顧問們告訴我,目前正在發生的一切看上去非常象一場戰爭演習,甚至,可能是一場戰爭的先兆。叫我們怎麼說得清到底是什麼呢?你們的軍艦現在正從冰島以東透過,很快就將進入可以威脅我們通往歐洲的貿易航線的位置。這一形勢至少是令人不安的,極而言之,則是一場嚴重的全然無端的挑釁。這場活動的範圍還沒有公諸於眾。但情況會發生變化,而一旦情況有了變化,阿列克謝,美國人民就會要求我本人採取行動。”總統停頓了一下,等著回答,但是阿爾巴托夫只是點了點頭。

佩爾特接著總統的話說。“大使先生,多年來一直是東西方合作典範的一項協議,貴國認為已經可以拋之一邊了,那你們怎麼能期望我們不把這一行動看成是挑釁呢?”

“總統先生,佩爾特博士,我真的對此一無所知。”阿爾巴托夫裝著一片至誠,但是他在撒謊。“我會馬上和莫斯科聯絡弄清事實的。二位有什麼話要我傳遞的嗎?”

“有。你和你的莫斯科上司將會明白,”總統說,“我們將部署我們的艦艇和飛機來監視你們的活動。為了慎重,我們必須這樣做。我們不想幹涉貴國軍隊可能進行的任何合理行動。我們無意進行挑釁,但是,根據我們的協議,我們有權瞭解正在發生的情況,大使先生。只有瞭解清楚以後,我們才能給我方官兵釋出恰當的命令。希望貴國政府不妨考慮一下,雙方如此眾多的艦艇和飛機,又如此緊密靠近,這本身就是一種危險的形勢。各種意外事故難免會發生。一方或另一方採取的行動,在其他時候看來似乎並無惡意,但現在則可能會是截然不同的另一碼事。有些戰爭就是這樣開始的,大使先生。”總統向後靠了靠,好讓這種看法在阿爾巴托夫的腦際縈繞片刻。總統繼續說道,但比較溫和了。“當然,我認為這種可能性極少,不過,要存這樣的僥倖心理豈不是有點不負責任嗎?”

“總統先生,您總是把您的觀點闡述得十分清楚,可是您知道,那片海域是誰都可以自由透過的,並且——”

“大使先生,”佩爾特打斷了他的話,“打個簡單的比方。你的孩子在自己的前院玩耍,而你的隔壁鄰居卻拿著上了子彈的獵槍在他自己的前院裡巡邏。在我們這個國家,這種行動從法律上講是合法的。可儘管如此,難道這不也是一件令人擔心的事嗎?”

“可不是,佩爾特博士,可是你說的情況卻是兩碼事——”

這次是總統打斷了他的話。“確實不同。當前的形勢要遠為危險得多。這是破壞協議,我認為特別令人不安。我曾希望我們將進入一個美蘇關係的新時代。我們已經解決了貿易上的爭議問題,我們剛締結了一項新的穀物協定。你在其中起了很大作用。我們一直在前進,大使先生——難道就到此為止了?”總統搖了搖頭,強調指出,“我希望不是,可是這要看你們了。我們兩國的關係只能建立在互相信任的基礎上。

“大使先生,我相信我沒有讓你感到不安。你知道,我習慣於坦率陳言。我這個人不喜歡外交上逢場作戲,裝模作樣那一套。在當前這樣的時刻,我們必須迅速而明確地交換意見。我們面臨著危險的局勢,我們必須共同努力,迅速地加以解決。我們的軍界領導人極為關切,我今天就要知道貴國的海軍想幹什麼。我希望在今晚7時以前得到答覆。要是做不到,我將透過熱線直接要求莫斯科作出答覆。”

阿爾巴托夫站起身來。“總統先生,我將立即把您的要求轉報回去。但是請記住——華盛頓和莫斯科兩地的時差問題——”

“我知道周未剛剛開始,蘇聯是工人的樂園,但我想貴國的有些領導人可能還會在工作。那好吧,我不再留你了。再見。”

佩爾特送走阿爾巴托夫以後,回到總統辦公室重又坐下。

“也許我對他太強硬了一點?”總統說。

“是的,先生。”佩爾特認為強硬得有些過分,他並不喜歡俄國人,但倒很欣賞外交場合交鋒時要講究方式。“我想我們可以說你已成功地把你的資訊傳了過去。”

“他是知道的。”

“他是知道的,但是他不知道我們知道。”

“那好啊,”總統作了個怪相。“這場遊戲真他媽的太妙了!想想看,過去我把黑手黨分子投進監牢以後,我的事業還不是幹得挺好挺穩當……你認為他會上我的鉤嗎?”

“‘合理行動’?他在聽到這幾個字的時候,你有沒有看見他的手抽動了一下?抓住這幾個字做文章就象一條大馬林魚對一條小魷魚緊追不放一樣。”佩爾特走過去為自己倒了半杯咖啡,看到這套瓷咖啡具很漂亮,飾有金邊,心裡很高興。“我不知道他們會怎麼說?是合理行動……可能是一項救援任務。如果他們把它叫作艦隊演習,那他們就要承認違犯了事先通知的協議。如果把它叫作一項救援行動,那這一行動的水平,採用的速度,以及對此保守秘密,這一切也都無可厚非了。他們的新聞界從來不報道這類事情的。我猜測他們會把這叫做一項救援行動,比如說,一艘潛艇失蹤了,甚至可能還會說這是一艘導彈潛艇。”

“不,他們還不致於這麼幹。我們還有一項關於不準導彈潛艇駛入距海岸500海里以內海域的協定。阿爾巴托夫可能早已收到該對我們怎麼說的指示,可他總還要儘可能地拖延一番。也有那麼一點可能他真是一無所知。我們知道他們的情報在各部門之間限制是很嚴格的。你是不是認為我們太看重他的這種糊弄人的本事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