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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帝姬千千歲+番外

這麼出著神,不知覺卻發現面前的人群已經把好幾個孩子推到他們面前,青麓在心裡默默地點了一下,一共十一個,少年們的父母被其他村民死死拖住。青麓抬頭環視圍成一圈的人群,發覺武荏和於晟大概是因為曾見過他們因而沒被拉出來,然而看那十幾個孩子又著實嚇壞了,幾乎在發抖,便輕聲喚道:“公平起見,武荏,於晟,你們也一起站出來吧。”

隨著所有人站好,村民們再度圍成一個圈,把他們都圍在中間,青麓才慢慢說:“秋木地師所擅長的除旱魃的招式,名字叫‘非見’,這個術式非常強大,理當能輕鬆地除去旱魃。

但是這個術式,有一個非常大的風險,就是這個術式的名字在字面上的意思,‘非見’,也就是絕對不能為旱魃所見。施術者若是被旱魃看見了,就必定會被術式反噬。秋木地師以為當時在場的皆是成年人所以沒有在意這件事。然而我卻是聽於晟說了,當時,有不少孩子都在偷看。所以我想,旱魃恐怕就在那些偷看了的孩子中間吧。”

孩子們聽完這句話頓時互相推搡起來:“你去了!”“你才去了!”

最後,有七個孩子如蒙大赦般跑回了父母身邊。

青麓稍稍仰起頭,吩咐道:“臨淵,拔刀吧。”

黑色的刀鋒無聲地從鞘裡出現,黯淡地毫無一絲光澤。臨淵配的是一把唐刀,刀身既窄且直,沒有任何名刀應有的繁瑣的紋理,或許只因為那黯淡無光的墨黑色的刀身本身就是招牌,雖說在這個村子裡應該無人認得。

誰知人群中突然有個老婦人驚訝的聲音驟然響起:“名刀‘青硯’!”

臨淵意外地看過去,是一位一直站在人群最外圈毫不起眼的老婦人,就有如任何一個普通鄉村老人一樣的髮式與衣服,一樣地蒼老與佝僂,然而就那一瞬間,她眼裡赫然露出一種近乎鋒利的光芒,讓她瞬間在一干村民中顯得格格不入。

“大母?”於晟失聲叫道。(大母就是祖母)

那老婦人,也就是於晟的祖母,像是不敢相信一樣努力吸了兩口氣,情緒起伏了很久才微微福身行了個禮:“老身失禮了。還請冊木大人、臨淵大人繼續。”這一個禮行得當真是貴氣十足,於晟差點沒認出來那是他祖母。

青麓轉頭看看臨淵,發覺他神色毫無異樣,自己又不方便詢問,只得繼續道:“這裡還留下六個孩子麼。對於究竟是誰,我心裡已經有數了。”說著掃視了一遍眾人。眾人寂靜,沒人敢說話,沉默地等著最後的結局。

青麓卻是微微笑了:“雖說村子裡的大家都已經同意了要讓旱魃死,我倒還是想問問看旱魃自己願不願意死。”

氣氛持續沉默著,青麓四下看了看,手慢慢向上抬。對一眾村民和那六個孩子而言,這不算長的時間卻如同過去數十年。孩子們臉色驚恐地等待著最後宣判。

青麓抬起的手指在空中晃了晃,終於定格了下來。眾人神色大變,卻仍舊緘默,像是不敢置信。

青麓就那麼理所當然而又直截了當地指著於晟,聲音清亮地問:“你,可願意自行去死?”

☆、回家

於晟在那一瞬間冷汗倏地落了下來,他看著青麓,青麓指著他,臉色很是認真,並不在開玩笑。

“哈……哈……”於晟幾乎說不出話來,臨淵的刀尖隨著青麓的手指定格下來遙遙地指著他,他的雙腿發軟,過往親人零零碎碎的時間碎片腦中慢慢劃過,突然定格在最初見到這個俊美如神祗的男人的時候,那樣的震撼,那樣的感動,卻也是帶著這樣的一種深入骨髓的無力感。

曾經在上山之前那種無謂生死的勇氣在這一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大概是那個時候,最強的底氣是那種十來歲的男孩特有的、悲劇般的捨身救人的氣勢在撐著,而此刻,這個情形實在是過於荒謬了。

“我……我……我願意……”於晟牙齒互相磕碰著勉強回答,大滴的汗珠從額前滾落,在因為乾旱而龜裂的土地上無聲地被吸收,他抖得這樣厲害以至於幾乎無法站立。

“很好,”青麓揚了揚眉,隨即又指向於晟右手邊最小的那個男孩,“那要是你呢?你願意麼?”

於晟花了數十秒才反應過來,剛才那一句“願不願意”,居然只是假設,在反應過來這一點的一瞬間,他雙腿一軟癱倒在地,眼前幾乎全黑。

旁邊那個小男孩看了眼遠遠地指著自己的刀鋒開始大哭:“不是我!不是我!!”

“我並沒有說是你,只是在問你,願不願意為了大家去死?”青麓逼問。

“我不要死!我不要死!!”那男孩實在太小,早已經驚嚇過度,只是不停地哭鬧。人群中隨即有他母親的哭聲:“別殺他!求求您巫祝大人!別殺他!!我帶他走……去深山老林裡面不會讓他禍害人!我們兩個人單獨過!!您別殺他別殺他啊啊啊!!”

“是麼,你不願意啊,那你呢?”青麓面色不變,近乎有些殘忍地轉向下一個男孩,那是個黑黑壯壯,看起來很是有些憨厚的男孩,他漲紅了臉,並沒有做太多猶豫,粗聲粗氣地回答:“不就是死麼,有什麼!”

青麓讚賞地點了點頭,轉向下一個:“那麼武荏,你願意麼?”

武荏垂下頭,只能看到他臉色有點白,倒是看不出確切的表情:“若真是這樣,我願意的。”

武荏話音剛落,那把漆黑如墨的唐刀一下子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誰都沒看清臨淵的動作,一時間也沒有人反應過來這個動作是什麼意思。

“阿荏!”最先反應過來的是於晟,他掙扎著站起來想走過去,急道,“這一定是弄錯了!怎麼可能是阿荏!他……”

青麓近乎殘忍地打斷了他的話:“我記得你說過,武荏當時問到艾草,說,真難聞,渾身都不舒服。”

於晟一時啞口。青麓繼續道:“秋木地師常用的艾草是白蒿,燒起來,應該不難聞。就算是不喜歡那個氣味,也不會不舒服。”

“艾草驅邪,在他聞起來,自然是難聞。況且不止如此,從你們兩個上到祁鳳山,我就知道旱魃必定在你們兩個當中。就算是順著臨淵與歷任巫祝們所斬出來的白骨道,你們以為兩個凡人當真能上得了祁鳳山?旱魃就算他自己不知道,威壓卻還是在的。

再況且,他看到問荊婆婆發有綠光而警惕的時候,你以為問荊婆婆為何疑惑?她是不明白,為何身為旱魃要維護一個凡人。”

於晟猶自不能相信還欲分辯:“可是就憑這些……”

“夠了阿晟!!”這一回怒吼的是武荏,“你其實心裡已經清楚了不是麼!你已經知道是我了不是麼!我剛剛說了,我願意去死你沒聽見麼!”

於晟被這一吼怔住,不知說什麼好,只呆呆地看著武荏,武荏的父母想要衝過來,然而村民們死死拉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