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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西幻)骷髏貴公子

特薩愣了愣,她瞭解雷伊,看得出來,這是他因為真正地、發自內心地尊敬對方,才會行低頭的禮節。

注意到雷伊這個動作的當然不止特薩一個,紅鷹大公奈德當時正要招呼尤利塞斯跟自己走,視線懶散地掃過這一群人的時候,突然看到人群最後那個裹著一身法師長袍的召喚骷髏對著自己稍微傾了傾上身。

他也愣了愣,大陸之上有無數人會對他行屈膝的禮節,但是隻有一個人,明明不用對自己行禮,卻每次都會低頭傾身。而這個人只是如同流星一樣閃過來他的記憶,絕對不應該再出現在這個地方。

更加不應該頂著一張死靈的外表。

紅鷹大公自從出生以來第一次覺得自己腦子不太夠用,他面部肌肉有點僵硬,完全不知道應該擺出什麼表情,乾脆就停留在了之前那個禮節性的笑容上,身體出於慣性依然繼續招呼了尤利塞斯。

這個骷髏是修拉?

不,一定是個巧合。向來與“自戀”這個詞絕緣的紅鷹大公都開始忍不住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聲名遠揚到讓一個普通骷髏給崇拜已久?

紅鷹大公帶著滿是自欺欺人的自我安慰默默地離開了。

——反正女皇的前一任殿前魔法師變成骷髏了仔細想起來也不是壞事。

老管家威廉給紅鷹大公和尤利塞斯安排了單獨見面的房間之後,就來請大家進入城堡等待蝮蛇大公的依次召見,不過雷伊和那什按照蝮蛇大公的意思被留在了城堡之外,畢竟這是大公爵的城堡,大家也不能質疑大公爵的決定。

順帶來自厄爾半島的吸血鬼德伯特少爺被老管家親自恭敬地從籠子裡放了出來。德伯特表示心情很好,順便給路過的美貌女僕拋了兩個媚眼兒,引來對方一陣臉紅。

德伯特是最先進去的,當然也是因為德伯特作為厄爾半島繼承人的身份,讓他得到了這個榮譽。德伯特出來之後,心情似乎很好,很乾脆地坐到沙發另一端,去跟先前的女僕聊天。不過看得出來紅鷹大公於尤利塞斯相談甚歡,起碼等唐納被老管家威廉引進去之後,尤利塞斯還沒有出來。

特薩一個人稍微有點無聊,忍不住看著這邊的幾個人胡思亂想,等老管家威廉來請她的時候,她的腦內小劇場裡面,德伯特與女僕的戀情已經進展到相約跳崖,而尤利塞斯已經在蝮蛇大公的女兒和紅鷹大公的女兒之間抉擇了七八遍了。

所以當她第一眼看見蝮蛇大公席恩那張年輕的面孔的時候,腦子裡第一反應是:可惜了,這麼年輕,他應該還沒有女兒。

蝮蛇大公奈德給特薩的最初的觀感是,他的什麼都好像顏色很淡。淺茶色的頭髮,琥珀色的眼睛,沒有什麼血色的臉頰和嘴唇,還有淺灰色的不起眼卻華貴的衣服。

因為病弱,他周身的魔法氣息也很淡,屬於蝮蛇家族的傳說中的強悍絕倫的魔法杖“死神的荊棘”放在他的案前,就彷彿被他的氣息感染,也變得溫和。

非常失禮的是,當特薩踏進這個房間的時候,蝮蛇大公並沒有在看她,似乎非常心不在焉。然而在看到這個青年人的第一眼,特薩就相當肯定紅鷹大公說的完全是真的,這個男人召集了這麼多人的目的,是想要見她,而且這一刻,對方非常緊張。

沒有什麼來由的,就好像她第一眼就能從那張雖然傲慢且冷峻的臉上一眼看出,這個人骨子裡是個溫和的人。

“您好,加洛林大人。”特薩並沒有低頭,也沒有屈膝行禮,她本能地抗拒屈膝這個動作。不過所幸蝮蛇大公對此完全不在意,而且就表情看似乎也很高興特薩沒有對自己行禮。

“特薩·茨威格?”席恩總算回過了頭,看向了特薩,看得出他想努力正常地露出一個親和的笑容,然而實在是做不到,於是也很乾脆地放棄了,“你可以稱呼我席恩。”他想了想,這句話聽起來實在是隨和過頭了,又相當欲蓋彌彰地加了一句,“我是說,只有你。”

特薩當然沒蠢到立刻叫一聲蝮蛇大公的名字來彰顯一下存在感。

尷尬的沉默持續了三十秒,席恩站了起來,若無其事地對特薩說:“要是不介意的話,可以麻煩你跟我來一趟麼,有一位對我而言很重要的人想見你。”

與預料之中的不一樣麼,特薩的目光在席恩臉上游移了片刻,沒能猜到這個人是誰,不過已經到了這一步,她也不打算現在回頭,稍微抿了抿嘴唇,稍微挑了挑眉:“不介意,當然,我的榮幸。”

這是一條幽暗的走道,蝮蛇舉著蠟燭走在前面,一言不發。他的身體不好,身形非常瘦削,細長影子在地上晃著,顯得非常……孤獨?特薩心裡冒出這個念頭的一瞬間吃了一驚,她努力把亂七八糟的念頭從腦子裡踢出去,卻發現蝮蛇大公已經停在了一扇緊緊關著門之前。

“特薩。”席恩扶著門,停頓了好一會兒,終於轉過頭,那眉眼之間天生的傲慢都消退了幾分,顯出幾分柔和來,“抱歉,我之前想瞞著你,把你騙進去算了。抱歉,曾經這麼想過。”

即使對方這麼說了,特薩依然覺得這個人可以信任,她無法違抗這個本能。要是有議會的人得知特薩這一刻的感覺,一定覺得她瘋了。信任蝮蛇?全議會都會大聲告訴特薩,信任蝮蛇大公席恩·加洛林?你還不如捉一隻真的蝮蛇塞到懷裡安全,說不定它當時吃飽了不會咬人。

她用黑魔法在指尖點亮一團更亮的光,照得席恩的臉色愈發蒼白:“沒關係,你現在告訴我也沒問題。”

“裡面是我的父親安德烈·加洛林,我想,他會願意見到你一面。”席恩難得地坦率,“他知道很多關於你母親茱莉亞·茨威格的事情,所以我想你也會希望見他一面。”

“我母親?”儘管早有預料,特薩還是挑了挑眉,“你認識我母親?”

這個問題讓年輕的大公爵也挑起了眉毛,下意識地擺出了比平時更加傲慢的神情。

他在防備,特薩這麼想,他對這個問題非常抗拒,就好像他非常害怕有人提起這個問題。

席恩花了三十秒,才讓自己在聽到這個問題之後下意識收緊的後背放鬆下來:“你母親的名字,叫茱莉亞·茨威格,我只見過一次。你要是想知道其他的,就更加應該和我的父親談談。”

門被開啟的時候非常安靜,沒有一點聲音,席恩並沒有進來,而是默默地為特薩關上了門。

雖然心裡推測過無數種自己可能看見的場景,特薩走進去的一瞬間,還是被眼前看到的場景震驚了。

正對著門口的那面牆上,以無比細膩的筆觸,畫著一個年輕的女人。

那無疑是一個漂亮的女人,與特薩的外表很相似。她頭上戴著一圈亮黃色的鮮花,赤著腳站在海面之上,同樣是灰色的頭髮和眼睛,在她那裡,卻依舊彰顯著極為獨特的生命力。

生氣,還有青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