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以前在南方很少有騎馬的機會,南水北路。」更何況他是個小官,這樣的身分單是出門就有問題,怎可能有機會學習騎馬?

得到了回答,兩人之間再度迴歸寂靜,身分上的相對立,教兩人怎么開口都覺得奇怪。可是好奇心還是存在,席湘緣想知道他為什么會甘願富男人的男寵,他不像是一個寡廉鮮恥的男人,也沒有婆婆跟下人所說的妖媚;這幾天,她注意他很久,不管怎么瞧,都覺得他很潔淨。

那讓她想起孃家秋天白菊的清高,也像佛寺裡白蓮的聖潔,還有冬日天際的遼闊,以及看盡人間的淡薄。似乎在他的身上只瞧見優點,這些優點卻非女子所能擁有的特質,他有一張女子的臉龐,有女子的嬌柔,卻藏著男子該有的性情。

這……多么的奇特,多么的矛盾……

「還要再跑嗎?」憐兒抬頭問,是問朱玉棠也是問席湘緣。莫名地,在他的心裡,這裡有的已經不是三個人。

朱玉棠笑著看向席湘緣。「要嗎?有再賓士一場的力量嗎?」

她也笑了,為了他的笑而笑,為自己的能力而笑。「當然,再兩場也沒問題。」這一次,她如同過去在家中面對父兄一樣對朱玉棠露出挑釁的笑容,也不招呼一聲,馬鞭一揚、雙腿一夾,雪白的影子率先賓士而去。

朱玉棠大笑,不認輸地駕馬飛奔,似乎忘了懷中還有一個人兒在看著。

憐兒苦笑,在他腰上的手依然放鬆,這一次他忘記幫他將手拉緊,一個小小的疏忽,是常有的事情,但是他的小心眼還是讓他發現,並且暗自計較,真的很厭惡這樣的自己。

心裡想著,臉悶在他的懷裡,耳邊聽著風聲,沒注意他們賓士了多久的時間,直到兩人同時發出一聲驚呼,才發現原本松抱在他腰間的雙臂突然間空蕩蕩的,想要抓住本來可以感覺到的溫暖,卻狼狽地跌下尚未停穩的馬匹。

很疼,非常的疼,跌下馬的時候下方正好是石礫遍佈的黃土地,一塊銳利的石頭狠狠劃過腳踝上方,熱辣辣的疼痛馬上傳遍全身;但是最疼的還是眼中所看見的,原來剛剛那一聲驚呼是因為席湘緣的前方出現賓士的白兔,疾奔的馬兒受到驚嚇,將上頭的人兒狠狠摔落,朱玉棠為了救人,所以才會拋下他去拯救差點被馬蹄踏上的席湘緣。

那頭的確比較重要,他心裡清楚得很,所以他若無其事地站起身,忘卻腳下劇烈的疼痛,看著朱玉棠檢視席湘緣身上有無嚴重的摔傷。

「怎樣?有沒有哪裡疼?」剛剛那隻兔子的出現真的是太過突然,連他都沒有發現而嚇了好大的一跳。

「還好。」在他的扶持下站起身,席湘緣發現這是他們成親之後,第一次如此親密的接觸,他的手緊緊握著自己的。

執子之手,與子偕老……他正牽著她的手呵!那是她夢了好久的夢……

「怎么了?哪裡疼嗎?」發現她突然落淚,朱玉棠慌張地捲袖拭去滾下的淚水。他實在怕見人哭泣。

「腳踝疼……」怕他笑自己的妄想,席湘緣連忙輕踏左腳,剛剛她就發現左腳有一點扭傷,踏到地面時會疼。

「我看看。」蹲下身掀開裙襬一角,發覺纖細的腳踝的確有點腫脹。「這樣好了,我騎馬載妳回宅子吧。」回頭看向仍站在馬匹旁邊的憐兒,朱玉棠心裡慶幸這裡離京城並不遠,要不然他載湘兒騎馬回去,憐兒又不會騎馬,他捨不得他走太遠的距離回家。

「憐兒,你辛苦點,慢慢走回去可好?」問出口,又覺得不對,他實在捨不得憐兒一個人走,寧可他跟著他一起走,讓湘兒一個人騎馬他牽著就好。

可還來不及說,憐兒就已經給了他一抹淡淡的淺笑。

「好的,別騎太快,我怕我跟不上。」騎太快,腳疼,不願意讓他發現他剛剛的疏忽讓自己跌馬受了傷,知道他一定會自責。他一向是那么小心的呵護自己,每次只要自己不小心病了傷了,他就會難過好一陣子。

看看憐兒、再看看席湘緣,決定不再改變決定,以免傷害到湘兒的心,畢竟她是他的妻,是要跟他相處一輩子的人。

她是娘替他選的妻,現在他才發現她真的是一個很好的姑娘,不驕縱又懂事,還能夠跟男孩子一樣騎馬,跟這樣的妻相處一輩子似乎並不是難事。

「那你慢慢走,累了記得跟我說。」

憐兒點點頭,看見朱玉棠抱著席湘緣上馬,他熟悉的結實腰身上,環著的不再是自己的臂膀,這種感覺好陌生,陌生得令人喘不過氣來。

「我記得的,累了,我一定會跟你說。」如果你發現的話。

***

朱夫人的臉是笑著的,她看見自己的兒子抱著媳婦兒騎馬回來,那狐狸精則一臉蒼白地在一旁走著。

在她的心中,那蒼白是因為自己的失寵,不會有其它的原因。

「怎么了?你們怎么會這么晚才回來呢?」

「湘兒不小心扭傷了腳,去請大夫來替她看看吧!」將席湘緣抱下馬匹,注意到憐兒的模樣有些不對,朱玉棠連忙轉身伸手撫摸他的額頭。「憐兒,臉色怎么這么蒼白,你的身體好冷,是不是哪裡不舒服?」

早察覺自己的衣襬已經染上血跡,便將自己的身體靠近朱玉棠,不讓他有機會發覺,這樣的動作看在其它人眼裡自然變成一種討好的狐媚。

「我沒事,只是有點累,休息一下就好了,你還是去看看你的妻子,傷要是拖大了可不好。」憐兒推推他的身子,要他過去席湘緣的身邊。

「我知道了,你好好休息,身子弱,千萬別累著身子又在窩邊吹風,別忘了你之前才……」

「我知道。大家都在看,你這樣可沒了當家的面子,誰曉得原來朱家的當家一點都不嚴肅,跟個老媽子一樣囉唆。」

「我可是關心你呢!別人要可沒有。」居然說他囉唆?

憐兒笑著跟他做了一個鬼臉,快速地跑回自己的院落。看他奔離的模樣,朱玉棠感覺似乎有什么地方不太對,卻又說不出口,母親又一直在旁邊瞧著,只好放棄追究。

「我抱妳回房吧!傷著了腳,還是別走路,等傷好了一點再走。」

席湘緣溫順地點點頭,那模樣跟憐兒有些相似,因此朱玉棠也習慣地露出溫柔的微笑,笑得她滿臉通紅,又被他抱在懷裡,只好將頭縮到他的懷中,同時發現他的懷抱好溫暖,令人好安心。

多么希望他能這樣做,可別只是這一刻,未來的日子裡,只要她想要,希望他都可以這么抱著她。

可能嗎?還是隻是奢望?

***

「憐兒,你的腳是怎么一回事?」憐兒一進自己的院落,正無聊著在院子裡發呆的言亭馬上就發現他的不對勁。

實在忍耐太久,疼痛及失血讓他連說話的力氣也沒有,憐兒辛苦地搖搖頭,能像個無事人一樣走到這裡已經是極限,言亭迎土來的那一刻便跟著軟倒在他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