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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幕僚生存法則(網路版)

宗親們紛紛贊同點頭,他們謝家的女兒哪一個不是恭謙有禮,溫順可人。太叔公拄著柺杖,慢慢悠悠道:“她這個脾氣我倒是喜歡,是個擔得住事的人。”

他這話說得謝一水心裡七上八下,謝家這樣的大族內裡關係盤根錯節,他說是個主事人,但實際上真正定下主意還須幾個宗族長老的首肯。這便是謝氏沒有王家凝聚力強的緣故了,王氏上下百來人,全聽王崇一人,說一不二。

這一次謝安的婚事是族中長老們提出來的,可太叔公說的話卻又不似真要逼謝安嫁人,倒像是在試探於她。試探什麼呢,謝一水滿腹疑惑,一不小心晚上多吃了兩碗飯。打著飽嗝的謝大人仍沒想出一個一二三來,翹著二郎腿消化了一會喚來人:“去,把夫人請過來。”

……

沒來由地被逼婚,謝安氣呼呼地回到謝府中自己的小院裡,左右她在衙門裡告了一下午的假,今晚也輪不到她當值。門一甩,撲在床上開始給自己謀出路。謝一水放出狠話來定是得了族中長老們的首肯,說不定這人選都是他們挑好的。

見,她定是不樂意的,她仕途才起步,正是旭日東昇的時候。謝家嫁女,不是對門的王家,就是五姓貴族,嫁進這樣的世家裡不是忙著生兒生女就是忙著勾心鬥角,哪有閒功夫給她出來做官。打死不見的話,謝安長長嘆氣,以謝家的手段,逼她一個小小的鴻臚寺譯官仕途中斷,再容易不過的事了。

見與不見,謝安的前途都是一片黯淡。

在院中做繡活的珊瑚見謝安一聲不響地把自己關進了屋中,知曉定是在她阿爺那受了氣,忙丟下繡篷進去安慰她:“小姐,是不是公堂裡哪裡做錯了,讓大人訓了?”

“沒有!”

珊瑚猜測:“那是你不常回府盡孝道,惹他氣了?”

“沒有!”

“那……是怎麼了?”珊瑚納悶。

主僕二人正說著話,外頭通報說是夫人來了。整個謝府上下能被稱為一聲夫人的,自然只有府中主母,謝安兄長謝時的母親了。謝一水的這個大房夫人,娶的是清河崔氏女。可能府中小輩少自己也沒個女兒,雖非是謝安的親生母親,但對她倒也是關愛有加,謝安平日裡的首飾衣裳皆是她一手打理。

崔夫人來了,謝安不好再做縮頭鴕鳥悶在床上,由地珊瑚抓了兩下頭髮,下得床來:“大娘來了。”

一見謝安沒精打采的樣子,崔夫人就知道對於親事這丫頭是不樂意的,要不然老爺不會讓自己來做說客。她忙拉著謝安坐在床邊,攏攏她的鬢角:“可是為你阿爺說的親事煩著在呢?”

謝安當然曉得崔夫人來的用意,她揣著明白裝糊塗:“安兒才入鴻臚寺,實在不明白父親為什麼要急著將我嫁出去。”

崔夫人嘆氣,拍著她的手:“你莫要與阿爺置氣,怪只怪他是個不爭氣的!”

這謝府之中,也就她敢這樣罵謝一水這個謝家的主事人了,她嘆了口氣:“你在朝中做官,想來也知道一些,我們謝家雖因協助聖人登上帝位重振家勢但到底比不得從前,你父親不是個會揣測聖意的精明人,擔心伴君如伴虎,萬一哪天惹怒今上,也好有個信得過的親家從中相扶。”

謝安悶不吭聲,崔夫人觀量著她的臉色,往下說道:“你也別太憂心這婚事,你阿爺只說讓你去見一見,成與不成還是在於你自己。你既打定主意要做官,嫁了一門好親事,日後與夫婿二人也好在仕途上相互幫扶。你看我說得可有道理?”

頓了頓,崔夫人又道:“至於人選,你放千萬個心。謝家女兒嫁的從來皆是人中龍鳳,不是王孫皇室,也只能是五姓大族裡。”

謝安眉心一動:“大娘可打聽到了是哪家郎君?”

崔夫人一看有苗頭,立馬接上話來:“我從老爺那聽說,是琅琊王氏與沈家嫡出的郎君,配你不差。”

崔夫人既然來,必然有備而來。這麼一番說辭,既不露聲色地提醒謝安她身為謝家女兒的責任,也順著她想做官的心思旁敲側打。先不說謝安,珊瑚頭一個被說動了,在旁道:“小姐,夫人說得確實在理。你見一見就是了。”

胳膊擰不過大腿,謝安低頭道:“那就聽阿爺安排吧。”

話已帶到,崔夫人深知過猶不及這個道理,體貼的關照了謝安兩句日常生活便笑盈盈地去了。

她一走,謝安從床上一躍而下,急急奔到書桌前鋪紙磨墨。

珊瑚傻眼:“小姐你這是做什麼?”

謝安抽出筆來,搖頭嘆氣:“這樣聽我那不靠譜的爹糊弄,我被賣了指不定還在幫他數錢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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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往東都的信去了半月有餘,在謝安翹首以待的目光裡,如石沉大海般沒了個音信。她一邊懊惱,一邊在鴻臚寺中為著新帝登基接受外賓拜賀之事忙得焦頭爛額,腳不著地。偶爾在官署裡碰上她那糟心老爹,躲不及時還要被他明裡暗裡催著去相親。久等不到李英知的回信,謝安的心情愈發得惡劣起來,直到臨近元正,諸國使節陸續入京,身為一個新人的她因為經驗不足上不得檯面,反倒清閒了下來。

皇帝在前朝設國宴招待諸國貴賓,鴻臚寺全體出動,僅留了謝安一個替補譯官在公房裡值班。累了許多日,好容易得了這麼一個喘氣的時候,裡外沒人謝安和灘爛泥一樣趴在桌子上補覺。腦袋從左枕到右,臉上烙了幾個紅印子,愁著愁著慢慢地也愁著閉上了眼。

因在公房裡偷懶,謝安半夢半醒著不敢睡踏實,迷迷糊糊間身邊好像挨著了什麼,沉沉重重的,壓得她喘不過氣來。想動動不得,想喊心裡慌得很又喊不出來,她知道自己八成是被魘住了。遇到這種情況,拼著命掙扎,只需要動了一動就可以解脫,可偏偏謝安眼皮子重得睜不開,只能難受得直哼哼。

忽然動彈不得的胳膊被人挪了開,壓抑的胸口霍然開朗,謝安才要吐出一口渾氣,鼻尖驀然被人一捏,只許氣出不許氣進。一個激靈,謝安猛地睜開了眼。時辰晚了天陰濛濛的,遠處稀疏地傳來鼓樂聲,公房裡沒有點燈,謝安半睜的眼睛裡只瞧見一大片陰影若即若離地籠罩在她身上,如同一個虛晃的鬼魅,而那隻“鬼魅”的手正牢牢捏住她的鼻子,叫她喘不過氣來。

空無一人的公房裡多出這麼一個瞧不清面目的人來可不把她嚇出了一身冷汗,胡亂地揮著雙手一推,拔腿要跑。可沒想到,她坐的姿勢本就不穩當,上身一用力,坐麻了的腿沒接上力,對面的那人也沒料到她反應如此之大,始料不及地被她一頭撞入了懷裡。

兩人一同摔在了地板上……

☆、

謝安撞得頭暈腦脹,憤憤之下又心安下來,至少她確定墊在自己身下下的是個活生生的人。

“你想在我身上坐到天荒地老嗎?”不慍不火的聲音從她身下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