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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何處江山顏

樓辰羽

【勾唇輕笑不語,只縱馬隨行,踏碎一地月光】

【不過片刻,至一酒肆,笤帚橫斜,直指星月。入內,環視之,器皿粗陋樸素,尚有一番清淨自在】

【牛肉三斤,曲釀一壺,憑欄而倚,淺斟對飲】

【玩轉杯酒,咂味而笑,道】蘇公子方才說,姜國依舊勢,仗世蔭,乃繼盛世,民無所厚,興兵伐戮,故國君稱不得明主,霸業亦不得成,是也不是?

【搖晃杯中殘酒,微斂眸色,言語緩緩,不忍破壞周身靜謐月色】蘇公子可知,什麼叫做大勢?

【抬眼望月,唇邊閃過一抹孤傲輕蔑笑意】大勢,就好像船行廣海,於急流之間行走,卻沒有可以控制方向的船舵,掌陀之人就算聰慧到可以計算出大船會在哪一刻撞上礁石沉沒,亦對這種局面無能為力,回天乏術,只能眼睜睜看著大船走向毀滅。 天朝慕氏,大勢已去,縱然有志之士有心匡扶,亦不可迴轉。

【略一頓,話鋒轉圜】姜國雖勢盛,亦逃不過公子切要之言,然,正因吾主心懷天下,勢在革新,必求賢士之助,方可謀定而後動。天下之人如流水,障之則止,啟之則行,靜之則清。亂世不定,民不聊生,何談源遠流長澤被蒼生之計?化民從政,乃是大成,吾主欲驅而從之,斂民心於道,匯百川於海,天下大同,疆野無垠。

【再一笑,道】況且姜國兵多將廣,銀糧豐足,若得公子相助,六國之中莫有能望其項背者。如此,蘇公子可知己身於天下霸業何等重要,怎可棄之不顧,獨善其身

蘇辭遠

【把盞提壺,旋身撩袍復坐闌干。】

【望疏夜流星,淺笑宴宴,待其慷慨語落。指尖笛轉,輕敲木節,長歌緩吟】塵寰蒼宇,孤客足濁,廣廈誰築,記封狼居胥尚存目前,朝辭帝闕徵長戰,卻忘刃骨覆蹈碳。君看荒冢悲無歌,誰值蒼黃念秦漢。

【舒風繾綣,拂面抖袍,摩挲簌簌音】遮暇斂敝為士謀也,樓公子所言為姜主說,此言可料。何為大勢,依公子所言,不過姜主一人大勢耳。恰時公子所問,蘇某答曰,是。

【見其色凜,欲起言而駁,復既笑言】觀博者,欲分利,或取大投。明君者,計不離座,謀不出堂,利施九州,而靜坐以制諸侯也。慕氏橫政上下,制衡七國,廣宇闊棟之梁山河猶在,樹威百十朝。所謂百足之蟲,死而不僵。姜國之公,欲起事而閥之,不過逞一時之勇,謂魯勇霸主而非帝者。且,公子可曾料,姜國一起,或可遭六國王師之刃。

【天線一色白暈,冷霧輕起。眯眸抿唇靜然片刻,撐欄躍下】山河無限,何苦焚天襲地以為爐,陷蒼生之苦。慕氏帝數未盡,堂冕尚存,令公又奈何背弒主裂國之名。蘇某無才,不欲寄身為子,破七國靜局。

【喚哨一聲,飛羽輕跑而至。背面酒肆,一聲輕嘆】懷天下之名,終不過一利耳。

樓辰羽

【寰宇蒼涼,遠山孤影,都是世間大悲之景,唯今添了這一抹幽柔笛聲,風聲虛白,酒肆蕭索】

【怔愣之下,手中瓷杯滑落,頃刻間粉身碎骨】

【昂臉,沐上破碎月輝,長嘆一聲】辰羽所說,並非姜國大勢,而是九州大勢,天朝大勢。蘇公子但言姜國起不義之兵,可曾想過六國之心亦不在高下,龍驤虎步,野心勃勃,又豈獨言姜國之過?七國靜局,可笑啊可笑,紫氏覆亡,華國易主,風生水起之勢諸侯皆知,何來靜局?這天下遲早一亂,而天朝,固有百年基業,根深蒂固亦如何。朝代更替,風水輪流,此乃天下蒼生興亡之道,史冊所載,分合有時,又豈是血肉之軀可以阻止?公子多智遠慮,難道看不透這些嗎?

【見其言語無意,顧自哨馬扶韁,便知此行不遂,多說無益。立於酒旗之下,抱拳道】辰羽不才,無德無能,說服不得公子,亦不枉相談一場,此生難忘。自此別後,喂望珍重。

【一聲嘶鳴,馬蹄輕縱,亂塵飛沙】

【靜立片刻,忽而輕笑,摸出一塊碎銀子扔在桌上,便牽馬離去】

【星夜飛馳,日夜不息,又是十日】

【空手而歸,尚未歇息,便得悉慕容將軍入獄一事,雖不出所料,仍是心有不甘】

【慕容三世樹恩,四世臣公,放在他眼中,亦不過是手到擒來之人。殺雞儆猴,用心良苦,如今朝廷之上,恐怕無人再敢多言半句,如此,可算是完滿了】

【當夜入宮,不請自來。若是聖旨詔下,誰知是怎樣光景】

【跪了半日,亦不見王座之上有所動靜,也不聞起身,只能一動不動,咬牙到底】

【又過半日,他一眼掃過,才不痛不癢緩緩開口】還跪著做什麼,自行領罰去吧。

【俯身行禮,蒼白唇角輕輕一勾】多謝君上不殺之恩。

【他面露冷笑,收回視線,起身離去】

【撥出一口氣,緩緩起身,雙膝麻木不仁,若不是扶著柱子,怕是走不出這裡】

【不是不殺,只是時候未到,才讓這條命多留幾日】

【殿外月下,桂葉婆娑,一陣踉蹌磕碰,跪坐在地,仰臉而嘆,終於痴痴笑起來】

【食君祿,終君事,這條路,卻比想象中寂寞】

=========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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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 浮生回首如馳影(一)

作者有話要說:掩面,最近 -老抽了, 我的收藏就和死了一樣。親們留一兩條言,來撫慰我備受創傷的心吧。淚流滿面

我枕著右手,指間纏著他如瀑的墨青發絲:“君老頭下手可真狠,你又沒搶他老婆……”

他傷在胸口,只能側著頭與我慢慢說著話。因著身子孱弱,聲言比以往低了幾分:“祁青告訴你的?我是沒搶他老婆,可是他欺負我老婆了。”

聽了這話我的老臉不由自主紅了,立刻將臉埋進柔軟的枕頭中,換來一聲他輕笑,似很愉快。

半晌他一聲喟嘆:“侵人國土,掠人城池,與奪人妻子有何區別?以你看來,定是很不歡喜的。你,看似愚鈍無心卻比任何人都來得心軟。”語間帶著一絲自嘲:“而我一直強留這樣的你捲入這些汙淖般的世事中,也難怪你防我逃我。”

這是這世上第二個如是說的了,我有些感慨,為什麼在他們眼裡,我就是一株出淤泥而不染亭亭玉立在世外的一株白荷花呢?連我自己都沒發現我是如此正直而高潔著的呢

我若良善,當初又怎麼會和這廝不用串通就十分默契地逼死了紫宵煜?想到這,我深深地唾棄了我自己……

我盯著眼前月白緞子上的蝶戲牡丹,他輕薄的吐息就在耳邊,偶爾急促些,想來這傷必不若他表現出來的那般無關緊要。我向前稍稍蹭了蹭,手摸索到他的手,嵌入他指間:“阿玉,我們都是一樣的。我不怕……”頓了頓又道:“我自然也不會嫌棄你的。”

都說在病中的人心理總是分外脆弱,我既然已經良善就必不會和他說什麼不義之戰有違天道,禍害蒼生此類冠冕堂堂的話來刺激他。雖然我確實覺得白骨遍地,烽煙肆起的景象實在是沒什麼美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