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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何處江山顏

此言既出,滿殿寂煞,殺傷力可見一斑。

我料想這姜國當真是不成氣候了,一國冢宰有著茶館說書人的口才,和隔壁賣包子大嬸的腦子,這樣的搭配組合,實在是有違天理地和諧著。

八卦的精神固然可貴,可是八卦到當今最不能惹的人身上,我就怕你以後都沒了八卦的精神氣了。

但凡有點心眼的人,都知道此時是萬萬不得說話的,黎公是要大怒了。天子一怒的規格是伏屍百萬,算計算計,也就一京都左右的人口數量。而黎公一怒,則可能是要燃九州烽火,這也不知道是多少個百萬了。

師父英明,我當真是世間罕見的缺心眼,愈到這般緊要時,我愈往二里去。作為緋聞主角的我在眾目所矚之下,斂了斂袖子,正了正雲冠,抬頭看了看天色,十分淡定而誠懇道:“看天色,膳點已到。諸位國君謀臣,不妨先用了午膳之後,再來慢慢討論一下這個涉及倫理學,哲學,權術學,民生學等等的複雜問題可好?”

我想我只是本著緩解氣氛打圓場的目的而出此言,語氣面色都極致溫和,可未料話音剛落,殿內氣氛更加沉重了。難道我很有秋後算賬的意思在裡面嗎?

撲哧一聲,我對面那可愛的少女國君笑出了聲。結成冰的空氣破了一角,緩緩流動開來。但見她站起身來,明眸蘊滿笑意,道:“華胥夫人說的極是,在座皆是國之鼎梁,還是莫餓著為好。”一番話腔拿捏的是穩如靜水,雍而端正,言罷,便率先離了席。

古諺:“海不可斗量,人不可貌相。”而今我當真是見識到了。不愧是和黎國並稱亂世強國的荊國,這女國君絲毫不遜他人氣量。

我的老臉也終於找到了一個臺階下了。黎岫玉拋去酒盞,自上座也起了身:“時至中午,也便歇一歇。下午再議亦可,”二雄表態,他國也只能諾諾隨之。

他的臉色依舊如寒冰般冷然,經過我身邊時,略頓了一頓,鳳目輕掃而過,那一眼眼神極為複雜,轉身便負手而去。他身後的臣子們看著我的眼神很可怕,想來我無形之中又攪亂了黎公大人原來布好的局了。

我撫額,為何這事態總是朝著我所不待見的方向發展呢?

作者有話要說:碼字碼字,存稿存稿,今天終於能存稿了,淚。童鞋們,我是不會棄坑的~所以就來輕輕點下收藏,評論兩句,墨然會很感動的,抹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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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 與君奉鴆酒(一)

作者有話要說:嗷嗷,努力地更新了~~~春冬交替,氣溫不定,最近好多人感冒啊。看文的親們要注意保暖哦~【修錯別字啊錯別字,掩面,一時手快,修了錯別字】

黎岫玉定是怒了,至於他一怒要做出什麼可怕的事情來,我已無心去揣度了,因為我又被皇帝大爺召喚去了。這次的公公態度很好,安靜等我敷衍完那些君臣,可是他再安靜依舊不能紓緩我鬱卒的心。為什麼每次一到飯點,皇帝陛下就要召喚我?難道他不知道在飯前談判是最沒效果的嗎?那時候的人都會分外暴躁啊暴躁。

穿廊越簷,朱廊九轉,一路而行,煦日潑灑,春華燦爛。我喜歡這樣溫暖的情景,一叢豔麗的花朵,一地明亮的陽光,一池清澈的水。風漾著柳,舞出柔婉的姿態。有鳥鳴,有蜂嗡,有蝶戲,一切都是生而向上的。就算置身事外,觸控不到這樣的生機繁華,看著也讓人心中和暖。

很早很早的時候我就和黎岫玉說過,我要把我住的水榭種上一池的荷花,要是極為粉嫩嬌俏的那種,屋子的周圍還要載上豔麗的海棠、桃花、紅梅。當時黎岫玉大大地嘲弄了我的品位俗不可耐。

可他不知道,一個獨自長大接觸不到多少顏色的人,是有多麼嚮往外界的喧譁。當她能觸碰到這樣的熱鬧時,她已和它們格格不入了。那時候的我立在窄小的院子裡,踮腳觀望外面的世界時,我就想,如果有可能,我一定要收集到所有暖和的色彩。

這個世界上,曾經有一個人試圖給我過這樣的自由和安謐,卻被我親手推開了。而他也陰差陽錯因著我國破身死了。

他是我親手埋下的情冢,我用一杯酒,一夜淚,一寸傷為他立成碑。

當我看見立在皇帝身邊的沈靖和時,我便覺得因果輪迴,它當真是要到了。沈靖和看著我的眼神,還是三年前出現在我面前那樣厭惡和憤恨。

賢明的君主身邊必然會有忠貞不二的臣子。紫霄煜無論從知人善任,還是領兵行軍來說,都稱的上一個明主,自然他亦有能為了他拼命的臣子。沈靖和就是其中之一。雖然他與我之間還有一段過命之恩的交情,可是三年之前他依舊孤身出現在青國王宮中要殺了我為他的明主報仇。

倘若不是有無桑早一步察覺了他,倘若不是我當時有孕在身,而今我也不就不在這裡面對故人舊債了。我嘆息了一聲,對這皇帝行了一個大禮。

當年的沈靖和看著尚在肚中念兒的面子不僅放過我一馬,還救了因難產險些喪命的我。而今他再出現,想來自然除了復仇之外再無二話。

皇帝扶起了我道:“顏兒,你若不信那日我所說,今日便讓沈醫仙驗上一驗就是了。”我果斷否決,換來的是他更為悲慼的神色和沈靖和更為蔑視的眼神。

我一貫秉著糊塗度世的生活信念,雖生平波折坎坷不斷,倒也算安於天命,樂觀向上的很。而今沒理由也沒意向為那段前代們的風流情事苦惱憂愁。

我朝皇帝躬身一禮:“顏淡生於蘇王室,便為蘇氏子孫。顏淡曾聞,執念太深,便為心魔。當年的顏韻自離了這京都之時,想必就已與過往斷的乾淨了。而今陛下又何苦執著於前塵呢?”

“當真是個沒良心的女人,為了個黎岫玉,連自家祖宗都不認了。”沈靖和瞧著我的眼神兇狠,語間極盡嘲弄。

“沈醫師!”皇帝喝道。

我坦然:“說來自家祖宗,天子在上,七國諸侯皆是其子民,我哪裡不認祖宗了?”

“你……”他噎了噎,顯然他同我鬥嘴上功夫著實是個不明智之舉。他臉上紅白交替片刻,終冷著顏色對我道:“我不管你認不認祖宗,如今我提醒你,你有三命在我手裡。剩下的陽壽要和不要可都在你一念之間。”

我生平最恨別人給我出選擇題。因為他們給出的選擇物件基本屬於,選了哪個都會讓你悔恨到自摑自掌的。

我想是時候開始撰寫回憶錄之類的文獻資料,以便我死後,我這辛酸一生尚有人知。

也不知是沈靖和的三命論嚇到了我,還是他的出現觸動了那在體內沉睡已久的沉痾,我感到手足的溫度都漸漸涼了下去。

我曾有過這樣的夢魘,自己一人躲在無人的屋角,一切都是黑暗而寂靜的,而在我總感覺這片黑暗中,隨時會竄出一隻噬人的猛獸。

那時,我剛剛來帝都之中,夜夜都被它困擾。後來我說與了黎岫玉聽,他聽了之後,當時只是沉默一下,摸了摸我的頭。半天之後,我的床頭便添了一盞長燃不滅的琉璃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