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受完顏靜,老爺子突然去世,葬禮,然後籌辦婚禮。

所有的事情擠在一起,不給人留下思考的餘地。

而明天以後,完顏靜就將成為他的妻子。

妻子啊,從此兩個人將禍福與共,親密無間。他心裡,只能放她一個人。這些原本他以為會在很久很久以後才會發生的事情,突然之間變成了現實。

日子過的恍恍惚惚,總覺得不真實。

或許,一覺醒來睜開眼,會發現葬禮婚禮其實都是自己的一場大夢,老爺子還在郊區的主宅裡敲著柺棍罵他不孝子。

十四放下酒杯,掩下一個哈欠,剛想到做夢,就覺得困了。這些天他也忙的夠嗆,明天婚禮依然排了滿滿的日程,必須早點回去休息。

以前從來沒有想過,結婚這種人生大事發生之前,竟然連告別單身的聚會時間都沒有,甚至出來透透氣都需要算著時間。

十四撐著精神結了帳,站起來要走的時候,才覺得雙腿像灌了鉛一樣沉,眼皮也不停的向下掉。

他有些疑惑的甩了甩頭,他酒量不錯,再說明知明天要結婚他也有分寸,只喝了幾杯,遠沒有到醉的程度。而這些天雖然沒有休息好,卻不至於突然困到這個地步。

十四心裡驚了一下,向外走的腳步有些遲疑。

酒吧的位置並不是在鬧市區,晚上雖然還算熱鬧,但到外面想找個沒人的地兒打悶棍也不是什麼難事。可是若真的如他猜測的是著了人家的道,那人既然能不知不覺的下藥,恐怕跟酒吧也關係匪淺。

這一猶豫,十四的腦子越發的混沌,只覺得睏意鋪天蓋地的襲來,連站都有些站不穩,上下眼皮彷彿黏在一起了,每眨一次眼就要用盡力氣。

掙扎著摸出手機,想要撥出去。卻突然斜刺裡伸出一隻手架住他,“你喝醉了,我送你回去。”

十四的聲音淹沒在酒吧震耳欲聾的音樂裡,他攢足力氣用肘部後擊,撞向扶住他的那人,可終究是困的手腳無力。那人被撞的後退一步,悶哼了一聲,連帶著他也一個踉蹌。

兩個人的推搡終於引來了別人的注意,十四聽見有人問:“小任,怎麼了?”

“沒事,我一朋友喝醉了……”

十四的心漸漸涼了下去,黑暗慢慢吞沒他的神智。

十四昏昏沉沉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被綁在一張老式的躺椅上,連嘴巴也用布塞緊了。

這裡似乎是鄰著菜市場,依稀可以聽到外面有婦女和人討價還價買菜的聲音。

牆上的小窗透進來的熱度說明現在的時間已近午,而那個小窗戶開的位置非常高,也不算大,種種跡象表明這裡是個地下室。十四微微嘆了口氣,小心的移動目光打量四周。

屋子不算大,很簡陋,東西雜亂的放著,看起來是有人常住的樣子。

十四轉過頭,卻發覺屋子裡竟然還有別人,半靠在不遠處的床上譏諷的看著他,不知道已經看了多久。

十四驚了一下,仔細再看這個人的時候,覺得這個人看起來很熟悉。他對人對事雖做不到過目不忘,卻也不差,只是這人當初也只有兩面之緣,如今變化又太大,與當初精英的模樣相差太遠,他想了想才記起來。

這個人名字叫任建,四年前跟完顏靜走的頗為親近。

“時間剛剛好。”任建扯出一絲笑,看了看錶,拿遙控開了電視,“十四少,我們一起來看看你的婚禮,怎麼樣?”

十四看著他有些疑惑,雖然之前不算愉快,但也說不上有什麼大仇,他至於這樣鋌而走險嗎?

四年,這個人沒有再出現在他和完顏靜面前過,如果說因為愛情因為嫉妒,似乎也說不通。

“為什麼?”任建卻彷彿突然被十四疑惑的表情激怒了,從床上跳下來捏著十四的臉頰惡狠狠的問:“你想問為什麼對不對?”

“你還敢問我為什麼?你看看我現在過的日子,都是因為你,都是因為她!”任建的手越來越用力,掐著十四的下頜,指甲在他臉頰上刮出血痕來,“你看看,你看看,我現在過的是什麼日子?住地下室,在酒吧裡端盤子……憑什麼,我要過這樣的日子!”

十四咬著牙,雖然頜骨被捏的生疼,卻不出聲。嘴被堵著無法呼救也就罷了,這點痛就哼哼唧唧太過難堪。但是他也沒有做出強硬抵抗的態度,微微垂下眼睛以免再次激怒任建,受不必要的折磨。

任建卻不理會他的態度,彷彿壓抑的情緒終於找到了突破口,放開他的下頜,困獸一般在狹窄的地下室轉著,一邊轉一邊講著自己這四年的經歷。

他說的條理並不清晰,不時夾雜著對命運不公的抱怨,有時候又吹噓當初他上學的時候怎樣怎樣。說到高興的時候手舞足蹈,憤恨的時候又咬牙切齒的對十四拳打腳踢。

十四冷眼旁觀,明白他如今的行為似乎透出幾分不正常了。在結婚前一天,被一個不正常的人綁架,十四覺得自己真是背到家了。

電視裡直播的婚禮已經開始,他聽到四少和完顏夫人對記者解釋他在路上出了車禍。婚禮上看不到完顏靜的影子,九少與林悅相攜著敬酒,場面看起來沒有半分異常。

他們,還沒有發現他被綁架吧?完顏靜會怎麼想?

十四一邊捱打一邊走神,對任建說的經歷卻也沒有聽漏。

說起來,任建這人也是倒黴。家裡不富裕,好不容易把他供到大學畢業進了完顏公司,前途一片光明的時候,他卻為貪點小便宜學人家追千金大小姐。狐假虎威的日子還沒過兩天,完顏靜就被十四訓了一頓,丟開了這個玩伴。然後,完顏謙先是把他調到了一個清閒卻還算不錯的位置,怕完顏靜某天想起來不好交代。過了一段時間看完顏靜對這號人沒什麼印象了,就乾脆的一腳把他踢出了完顏公司。

然後這個人前途算是差不多毀了。

他好高騖遠,小公司不樂意進,大公司卻因為他被完顏公司不明原因辭退的履歷而不願意用他,而且他本身,也不是很會為人處世的性格。蹉跎著蹉跎著,就業機會越來越少,他屢受打擊,性格越發尖刻,什麼工作都做不長,最後淪落到了在酒吧打工的地步。

十四聽著,卻不覺得太內疚。畢竟如今被五花大綁捆在椅子上的人是他,而且電視裡還直播著本該屬於他的婚禮。個人有個人的命數,昨日因,今日果。任建如此,他也如此。如果當初任建安分守己,如果他不給完顏謙出損招,那麼今天一切都不會發生。可惜世上沒有如果,每個人都要為自己曾經做過的事情負責任。

任建正抱怨著,忽然又興奮起來,“老天有眼,讓你落到我手上。當年還裝窮學生耍我?嗯?你說完顏大小姐現在會怎麼樣?哈,她一定以為你逃婚了。你說,她會不會恨死你?”

他說著說著,自己樂的哈哈大笑起來。

十四心裡卻越來越沉。他自己獨自住在外面,昨天晚上出來的時候也並沒有告訴任何人。今天雖然他缺席,但是九少跟林悅的婚禮還要正常舉行。艾家的人恐怕忙的人仰馬翻,又要壓下負面新聞,甚至還要安撫完顏家。即使真的想起來報案,也要失蹤二十四小時以後才能立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