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頁

作品:《容我千千歲+番外

夜裡睡的口乾,爬起來找水喝。聽聲音,外面好像下雨了。燭火一動,我才一回頭,背後擁過來一個溫暖的懷抱,側臉貼上了他臉頰。

“也想過放你走,重新過回你想過的生活。”他溫柔的聲音嘶啞低沉:“我做不到,阿徵。每日裡我回到宮中時,我都好像能聽見你奔走出來迎我的腳步聲。”拘在我腰上的手扣得更緊了些:“阿徵,我放不下你,就算你不願意我也不會放手。”

手中的杯子應聲落下。

他輕輕吻上我眉心:“我後悔了一千年,阿徵。”

我的眼淚和外面瓢潑沖刷的雨水般瞬時落下。

作者有話要說:正文到此完結……不要說我坑爹……後面的是番外了,番外暫定了岑鶴一個長番外,蘇辭一個短的。感謝大家一路陪伴此文到現在(= =我曉得我自己的速度很坑爹……在此說聲抱歉)我是個有寫冷文癖好的人,就喜歡寫小眾向文……所以跟文的每個讀者我都十分珍惜,還是要謝謝大家的支援。這文完結後會填開始重新填駙馬那坑以及道長,喜歡我文的親們呢可以戳進我的專欄收藏一下我~這樣作品更新開新坑都會有提示~好啦,我們番外再見~

番外:負盡相思不可說

在岑鶴遇見她前他從沒言過悔字,甚至連類似後悔的情緒都不曾有過。對於一個合格的霸主,錯亦是對,否則如何服眾?這並不是種盲目的自負,於岑鶴而言他總是弛張有度、對於事態發展始終處在掌控的位置之上,從他繼承龍族命運那刻起,他已這樣走了萬萬年之久。從出生起他就被教導要帶領龍族重歸中天帝位,他時時牢記,併為此不擇手段。天生的仙胎性子總比尋常仙家淡漠很多,尤其是他這樣血統久遠的上古神族,好聽點是無慾無求,不太入耳地說就是無情冷酷。人間朝代更迭、黎民蒼生,這些為了那條重回中天的道路上都可在他一念之間天翻地覆。

一切的失衡來自於千年前的那場陰差陽錯的遇見,他找過很多理由去解釋,到頭來仍然沒有得到個能說服自己,或許只是因為那個人是她而已。她本是他手中改變天命契機,卻成了他畢生懊悔的心魔。在去東國之前,他收了鄰國正面臨被廢除太子之位的蘇辭,那時的蘇辭迫切需要一場戰爭來轉移老皇帝對他的猜忌與贏得朝臣的支援,這個機會岑鶴適時地給了他。一步步引導他來到東國,讓他與她“巧遇”,再由他逼死了東國皇室的最後一點的血脈。這一切如他預料的都一一實現了,唯一沒有料到的是他會和蘇辭一樣真正地喜歡上她。

打小他身邊圍繞多少仙姬神女,卻在第一眼看到她時莫名地栽了跟頭。她可能一輩子都不會知道了,他們的第一遇見不是在她拜他為師時,那天是元宵佳節,他受塗山族長所託去東國皇宮中尋找一隻叫莫小媚的九尾狐。路過一處宮殿時恰好就看見了她,高燭如林、明亮如晝的殿宇中央立著個穿著舞衣的小姑娘,她踩著方一丈寬的鼓面在跳舞,旁邊的舞師一直在大聲訓斥,可看舞師的表情知道她對這個小姑娘的舞技還是很滿意的。他心中一動,不知是為著她跌倒又爬起時的倔強表情,還是為了她密佈著汗珠的晶瑩臉龐,又或許兩者都有。年紀雖小,卻不難看出將來必是豔絕一方的傾城之姿。天上的神仙並非如凡人所瞭解的那樣清規戒律森嚴,特別是對他們這樣天生位列仙班的神仙們,交往過的神仙中不乏有流連人間女子的,常扮作凡人男子與之溫存繾綣,凡人壽命短淺倒也沒什麼後顧之憂。

他明白自己動了心,這一點雖是意料之外但既然已經動了心他也不願虧待了自己,便想著如前人一樣收她在身邊,成就一世之好。反正這一世於他不過朝夕一眼,況且紅顏白髮再絕色的姿容都有衰敗之日。可他萬萬沒料到的是,這個人不是他所想的一介小小舞姬,而正是他此行東國的目標——東國公主澹臺徵。此日從平心那裡知曉她的身份後,他心中惋惜不已,但也只能就此作罷。美人雖難得,但畢竟與大局相比總不值一提。只是一連幾日,他的腦中總是不由自主地浮現出那張緊繃著認真又倔強的臉。他修行了這麼長時間,自然明白這不是個好兆頭,是心魔初生之像。所謂解鈴還須繫鈴人,幾日之後他站在了她面前,告訴她從今天起他就是她的師父了。接近她只是想看透那張漂亮面龐下的真實性情,凡人麼總有嗔痴貪慾她自也免不了,認清了也就不值得留戀了。這樣的想法在後來被證明是如此得愚蠢,他是無情無慾的神族,而她卻具有他沒有的一切,哭與笑、愛與恨、喜與悲。

“師父,阿姐要考我功課了,可我還沒背完書怎麼辦!!”

“師父,不好意思啊……我一不小心喝完你的酒了”

“師父,我喜歡上了一個人,一個很特別的人……”

遺憾的是她再也不跳舞,自從那年元日宮宴上驚鴻一舞后她就再也不跳了。問她她也不回答,只是嘻嘻哈哈地打著馬虎眼過去。她比他想象中的要聰明,宮宴上平心眼底的陰霾她亦瞧得出來。平心是后土一脈的後裔,是他迴歸中天必不可少的助力,對此他只能保持沉默。不跳舞他就教她畫畫好了,她學得很快一點就通,卻只僅於學個皮毛。

她活在紅塵裡,他愛上的正是她的塵世煙氣。

事已至此,覆水難收,縱他有心扭轉卻已無力迴天。在他按捺不住要阻止蘇辭的計劃時,東琊來了急奏他不得不匆匆趕回,趕回時他已知曉再無迴轉之地。那時候他想,就這樣吧,至少不比親眼看著她死在他面前,在他記憶中她永遠是那個活在十七歲最好年華里,容色傾城無憂無慮的小姑娘。再到東琊時,這種想法無時不刻不在煎熬著他,在接到東國破亡的訊息時,所有刻意壓抑的情緒瞬間爆發了。亂世裡她的屍身下落不明,他跋涉千里,日與月交替變換,每過一天記憶裡她的笑容就深一分,直至刻骨銘心。

那夜他來到孝義山,月色是淺淺淡淡的藍,她坐在高高的棺木上脖子上傷口猙獰慎人,她仰頭迷茫地看著天,再低頭用陌生的眼光看著他:“你是誰?”

堆積起的相思轟然塌陷,她身上熟悉的紅塵煙火再度撲面而來直至將他滅頂吞沒,她笑了笑帶著絲羞赧:“我死了,可不曉得怎麼活過來了,老天對我還挺好的。”

他說不出一個字來,唯有淡淡地告訴她他是新拜入師門的弟子,是她的師弟,以後要在一起相處了。她很欣喜,那樣欣喜的笑容刺痛了他的雙眼,心底血肉模糊一片。她的外貌與生前幾乎沒有變化,甚至因為妖化還添了份勾人魂魄的嫵媚,可他知道當年那個天真無憂的小姑娘不一樣了。她還是愛笑愛鬧,可眼底時刻留著清醒冷靜。在他看到她化成妖形時血紅的雙眼和慘白的臉龐時,他終於徹底明白,東國的那個小公主已經死了,死在他親手安排好的命運中。可他也離不開她了,她還能與他說話能對他笑,這就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