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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容我千千歲+番外

他將畫放入我手中:“這是我照著那幅畫臨摹的,你不是心心念念想著它嗎?送你睹畫思畫了。”

蘇辭一直以為我愛極雪桑花,可他不知曉這是阿姐的最愛,我從來喜歡的都不是它……這句話我沒有對他說,總覺得說出來不甚好。

可他送的我不會不收,接過手後卻是驚詫,這手筆怎生如此熟悉?

我拿了畫回了殿中,師父正一手提著酒葫蘆喝著酒一手大開大闔地在宣紙上起落,孤峰山中柴門密掩,青玉枝搖,瀏瀏細雨、寒石生霧。我欣喜捱過去:“師父這一筆好意境。”

他不言不語飲了一大口酒,面上無一絲和煦笑意,一甩筆背對著我:“撕了它罷。”

走了一步,他面容陰翳在竹影之下:“阿徵,對不起。”

我以為他說的是前些時候因我偷酒喝罰了我頂著酒罈站牆角,便不作在意:“徒兒酒品不好,師父罰的也沒錯,為的也是我好。”

恰好皇姐的內侍請了他去請教國事,他也沒再說些什麼。

我將他所用的筆墨一一收好,輪到那畫時卻遲疑了起來,師父鮮少作畫若是撕了太過可惜,不如我自己偷偷留著。再細瞧一遍,沒想到師父學識淵深,這一手丹青不比那些大家來的差。

我瞧了片刻,心中漸生了些疑思,抽出蘇辭贈與我的畫,兩廂一對比,雖筆意各有不同,但這走筆卻極為相似。莫非那幅雪桑圖出自師父,竟如此巧了……

那時我只是個凡人,不懂命裡璇璣早有安排,無丁不有卯,哪有如此多的巧字堪堪落到了我一人身上。是愛是恨,卻早已落進了他人一手的算計裡,一場無果歡喜,一輪荒唐生死。

“若不得澹臺公主的鼎力相助,我蘇辭此刻怎會立在這東國朝堂之上,而我西淵的鐵騎此刻又怎能衝破長嘉關兵臨東都呢?”

“這可是生養你的母國,你不但引狼入室更將自家拱手相讓,當真是個紅顏禍水。”

“阿徵,我錯看你了……”阿姐閉上眼丟下了劍:“你自行了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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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到底是死了還是活了?”臉頰“啪”地一聲生生的疼。

我吐了口濁氣,睜開眼,留歡尖尖的臉對著我鼻尖,眸裡既急又憂。

慢慢撐起身子,胸膛處仍是陣陣撕裂的疼,但好歹血止了住。我顫著手搭上自己腕部,安靜無波,和死時一樣。再按了會,又跳了起來,跳了沒一會就沒了動靜。

好像活得不太徹底……

留歡也發覺了我的不大對勁,在我身邊嗅了嗅:“你這氣息古怪的很,生死兩道氣都有。這算是個什麼事,究竟是活了還是沒活成?”

蘇辭他還是在我的心上動了手腳。

我打坐調理會,精神稍稍振作了會,可一想到夢中情景又失落黯然下來。

“你願不願隨我去個好玩的地方?”我強撐著兩分笑意對留歡道。

留歡天性好玩好動,立刻活潑道:“自是去了,這東琊四面都是水,可煩悶死我了。”轉而踟躕到:“你還是再養養身子吧,這玩樂的事不急。”

玩樂自然不急,可是我去魔界豈是為了玩樂,而是要為我不明不白蒙冤死的這一千年討一個公道!

作者有話要說:更新鳥~~~~木姬想起蘇辭了,寫到現在伏筆什麼開始揭露了,我好激動啊~~~~特別是後面的大綱,我簡直蠢蠢欲動在。

感謝各位親的建議,什麼都買了一些回來,準備逐個試一試- -但願明天會好些

44、魔界(一)

我修行幾千年,於凡人早有無數個輪迴,大抵是天資不足,在哀怨喜怒上始終參不透悟不盡。回想起少時與蘇辭相識相知來的一幕幕,胸臆間憋得生生作疼。

如今竟還有臉來尋我,莫不以為我現在對他還留有一二情分不成?

留歡見我神色甚是不好,也不敢多攔,只是勸道:“你現在怎麼也是嫁了人的,真要走也應和岑鶴打個招呼免得他擔心。”

他提到岑鶴,我燒得正旺騰的滿腔邪火稍稍冷卻了一下。待丹田裡亂竄的氣流緩緩平和下來,我慢慢地爬起來,這樁陳年舊案雖與他無關,但畢竟他已是我夫君,貿然離開終是不大妥當。好在前不久才與他商議回孝義山看望無雙他們,現在倒可借了這個名頭。

腳下的步子並不穩妥,沒走兩步就磕絆地向前倒去。緊跟著的九尾狐狸看不下去,化成了少年模樣,一箭步扶住了我。

“你這鬼樣子就算去和他說,他也不會放你走。有什麼天大的事比你的命還重要?”他惱怒道。

我想笑,可發現嘴角僵得實在彎不起來,揉了揉眼睛我道:“別人欠了我一條命,現在我去討回,可不是和命一般重的事嗎?”

他的表情怔怔的,忽然低聲道:“這樣的你可真不像你,哭不出來笑不出來,比之前還像個死人。”

我疲懶地不願再多做解釋,他這句話倒提醒了我,推下他的手,召了水咒撲在臉上。不論活成了幾分,但這五識比以往確實要靈敏了許多。冬末春初的水打在臉上,刺激得我從頭到腳都打了個顫,精神了許多。

本還想在腮幫上擰幾把添點血色,可一思及留歡口中自己這半死不活的鬼樣子,暫且還是繼續裝死罷了。

為了擺陣迴心,我特意在島上尋了個僻靜地兒以防別人打擾,此時踏在回去的路上不得不感嘆它實在是太僻靜了,僻靜到我差點迷了路……這時候也不知岑鶴回來了沒?應是沒回吧,如果是平時他在家,到了這三更半夜的點不見了我整個島都能給他掀翻了過來。現在走到院子外,裡外皆是一片黑燈瞎火,想是還沒從白家回來。

於是我也沒興師動眾地敲開前門,繞到了後院開了角門就往寢居去了,預備找了筆墨給他留書一封。我等不到他回來,我怕再等下去心裡焦躁的無名之火會將五臟六腑都燒成了灰。

留歡替我研著墨,看著我草草行書手停了下來:“雖然不明瞭你為了什麼緣故突然要走,但我看你現在的樣子很不大對勁。”

我看了眼鬼畫符一樣的信紙,揉成一團丟到一邊,重新攤開一張撇了墨道:“你是不是說我有些魔怔,乾脆說是入魔吧。”

他凝重著臉點了下頭。

我垂著眼:“我本就是妖,妖與魔從來都只有一線之隔,哪裡比得上你們仙家的清心靜氣,到底是兩條路上的。”

這話一出口我就後悔了,果見少年在月色下的臉黑乎乎的,手裡的墨柄折成兩半。

我摺好信,訕訕道:“我也沒別的意思,這不是貶低我自己抬高你嗎?難得誇你一次,來,高興點,笑一個?”

他的手抬了又忍耐地放了下去,像有把我滅口的衝動……

放好信,轉身看到了架在繡臺上的骨傘,踮腳取了下來,掂了掂,是件趁手的法器。

裙角被人踩了住,我嘆氣道:“我想了想,你還是留在這裡比較好。聽說前兩天,你叔叔才一怒斬了重茂魔君,現在的魔族哪怕看到只狐犬眼睛都會紅。我保不保得了自己都很難說,更別說你了。你留下也好幫我向岑鶴圓了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