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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督主有令

粽子小若是認識的,兩人還是老鄉,小若仔細聽聽這聲音確實不假,半信半疑地開了一線門:“陛下的口諭,我怎麼不知道?”

“哎呦餵我的姑奶奶!您在這人煙罕至的地兒,想及時通報您都來不及啊!”粽子急得直跺腳,突然一拍腦袋,“對了,這是陛下的手令,就是怕您不信特意讓我捎來的!”

皇帝的字跡小若還是認識的,慧妃雖然並非皇帝真愛但父親是朝中元老,這個時節正是皇帝需要依仗的老臣,確實不能出意外。

她匆匆忙忙地把秦慢拎了起來:“走!快和我去慧妃那一趟!要出人命了!”

慧妃秦慢抱著點心不放,心裡頭犯疑,雍闕是提醒過她若有事便去找她,可現在宮裡一片風平浪靜她人好好的怎麼突然就主動找上她了?她暗中一驚,莫非雍闕那出了什麼事,是糟了皇帝的黑手,還是落進了雲宿手中?

她心亂如麻,小若催得要命一般,一時無法決斷之下只得硬著頭皮忐忑不安地上了轎輦。

這一次皇帝沒再糊弄她,小轎飛一般地衝進了太仙宮,想是慧妃大約是真得不行了。

主殿外聚集了一群一籌莫展的太醫們,見了秦慢來和見了救命稻草似的,劉院判先上前一步拱了拱,話都沒時間多說:“拜託姑娘了。”

至於皇帝她沒見著,想是在前朝擺宴招待朝中重臣,這便是男人與男人之間的差別了。大約做皇帝的,哪怕絕情都不能鍾情。

自己女人命懸一線了還沒個影,對比之下雍闕倒真是個難得的好男人,秦慢嘀咕著跨進門,才瞧見那一枕面的血,小若先尖叫著跳了出去,抖得和篩子似的。

秦慢默默看了一眼,嘆氣道:“你在外等著吧,我這邊四面都是牆,用不著提防。”

小若難堪地捂了捂眼:“我打小見不得血,算了算了,你快去吧!”

合上寢殿的門,秦慢一步步走向慧妃,冷靜下來後心裡頭的疑惑一寸寸擴大。慧妃的這個病,可謂病得很蹊蹺和及時,卡在了個不早不晚的點上。她中的毒很輕,皇帝只是想要她做個餌,並不想要的命。

秦慢算過,以慧妃的體質最起碼也能撐上數月,怎麼好端端地就突然吐血了呢。

臥在錦繡中的慧妃面色蒼白,秦慢拿起銅盆裡的帕子擰了擰先替她擦去面頰上的汙血。手指輕輕碰碰她的臉,涼的驚人,她一咯噔下意識搭上她的脈搏,手腕一緊,慧妃緊閉的雙眼霍然睜開,乾裂的嘴唇輕輕彎起:“百聞不如一見,秦姑娘。”

“……”秦慢呆呆看著她,“娘娘你……”

“噓,小聲點。”慧妃輕輕按了按她的手,“劉院判是雍廠臣的人,而我在剛入宮時承過廠臣的恩情,今次他有求於我,我不能不報。”

因為虛弱她的聲音又快又輕:“這次你救了我一命,便也是我的恩人了。今夜怕是宮中有變,惠王的人會提前動手,雍闕他託我提前將你送出宮。一會我的人會支走陛下跟前的眼線,你換上宮服扮作我的侍女跟著劉院判去抓藥。到了太醫院自有人接你出宮。”

“就……這麼簡單?”秦慢茫茫然問。

慧妃看著她,緩緩笑了起來:“天大的難事,在他手中都不是難事。”她的目光輕輕移開,落在方几上的茶花上,“陛下說這是你送給我的,我也是個愛花的人,我會好好養著它的。”

說完這一切她似乎失去了所有的力氣,重新閉上了眼。

秦慢默默坐在她身邊,慧妃那一剎的眼神讓她覺得很熟悉,但是又說不上來。

她看著那盆茶花,花苗是她挑的,花盆卻是雍闕精心給她準備的,陶泥土上雕琢著怒放的牡丹,和他本人一樣雍容華美。

秦慢突然想到了慧妃眼神中飽含的意味,那是眷戀,一個女人對男人的眷戀。

其實很早無聊時她曾想過,以雍闕的相貌與才能,即便是個太監,常在宮中行走總會不乏愛慕者。

她想說什麼,最終卻是歸於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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雍闕挑的時間點很準,正是掐的是宮中兩班守衛交接之時,今夜仿若所有人都察覺到在歌舞昇平不同尋常之處。所有人都不約而同地將注意力集中在前朝之中,就像慧妃說的那樣,秦慢很輕而易舉地渾水摸魚地跟著劉院判走了。

暮色低垂,因慧妃病情緊急,抬著秦慢的轎輦比來時走得還緊促。過了翔鳳樓時,天色之中突然炸開了一朵碩大的煙花,璀璨奪目,路過的宮女與內侍紛紛駐足仰起頭驚歎。

轎子撩開一個角,秦慢也凝視著那一朵已經逐漸隕落的煙火,隨即一朵接著一朵,宛如雷鳴的炸裂聲伴著刺目的光芒照亮了大半個皇宮。這樣的場景頗有幾分眼熟,秦慢不覺想起在西市中與雲宿重逢的那一夜,也是這樣盛大而燦爛的煙火……

這彷彿是個訊號,抬轎的人加快了腳程,轎子顛簸得猶如飄在海浪中的帆船,秦慢趴著窗弱弱叫了聲:“公公,慢點兒啊。”

轎子外的人充耳不聞,驚慌的尖叫聲、喊殺聲和兵戈聲離她越來越近,突然轎子打了個擺,猛然一轉彎。秦慢尚未來得及分辨東西南北,幾乎飄起來的軟轎猛地一墜地,她扶著木楹,心口噗咚噗咚急速撞擊著。

轎簾被人猛地一掀,一個熟悉的聲音冷冷道:“到了就快下來,禁軍們已經動起手了。再不走就走不掉了。”

那人是本該陪在皇帝身邊的謝鳴柳,此刻她宮裝雲鬢儼然一個陌生人般地注視著秦慢,她自嘲地笑笑:“也不知你哪裡好,讓幾個男人都牽腸掛肚。不過走了也好,他們誰輸誰贏你留下來對我而言都是百弊而無一利。”

“你是雍闕的人……”秦慢遲疑著問。

“雍闕沒有那麼神通廣大,”一個溫文爾雅的聲音響起,不是雍闕也不是雲宿。

秦慢扶著轎子退後一步:“惠王……”

蕭翎輕輕嘆息:“你以前都是叫我蕭翎的,雖然不像整天跟著雲宿二哥二哥的喊著,但總比現在這麼生疏的惠王要來的好。”

“惠王爺,人已經從慧妃的宮裡接出來了,你現在可以放心了。”謝鳴柳掖著手蹙眉看向火光沖天地前朝,“公子一人在那裡,您還是快快前去襄助他,也好順便告訴他一聲,秦慢安讓無恙,省得他分心。”

蕭翎似乎沒有聽到她的話,朝著秦慢走近了一步:“蔓蔓,你不要怕。今夜過後雲家與你都可以重回光明瞭。你不用再流離失所,東躲西藏,你會成為天下最尊貴的女人,再無人可欺你辱你。”

謝鳴柳臉色驟變:“惠王爺您什麼意思?您不是和公子約好,皇位還給他,這個女人給你嗎?”

蕭翎輕輕笑了一下,病骨支離的身軀再無掩飾,從容筆挺地站在那:“你真的以為雲宿是皇室之後嗎?”

秦慢怔忪地看著他們二人,她早就該知道蕭翎和雲宿這兩人之間必出問題,同樣驕傲的兩個男人怎會輕易臣服向另一個人,都是韜光養晦多年,就等著今日這一戰。沒有人會選擇退縮,也沒有人會將皇位拱手相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