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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督主有令

至於最終會流轉到誰的手裡,秦慢自然清楚。兩盆茶花,送出去有意義嗎?在雲宿與蕭翎的眼中大概只是她對過往的一點留戀與不捨,但有的時候哪怕是勾起了他們心底的一點眷戀或許就足夠了。

“那剩下的一盆呢?”霍安看著孤零零的一盆白茶。

秦慢悵惘地看著它:“它啊,自是有去處的。

這個去處很快有了著落,就在秦慢坐在廊下對著日光喂貓和狗的時候,西廠的人攜著皇帝口諭登門了:“秦小姐,慧妃娘娘的情形突然不大好,陛下傳您速速進宮給娘娘診治!這事可是刻不容緩,勞您趕緊和咱家走一趟唄。”

像是怕她和雍闕府上的東廠番子們會抵抗似的,領頭的太監帶了一票烏壓壓的人,不知道的還以為是要把雍闕的家給抄了。

霍安瞪紅了眼:“這是請人的陣仗??陛下的口諭?聖旨呢,沒個手書就想帶人走,你們怎麼不明火執仗地搶人啊!”

他叫得唾沫橫飛,兩邊頓時劍拔弩張地對峙起來,眼看稍有不慎就一發不可收拾,秦慢慢吞吞地抱著茶花從門內晃出來:“霍小公公彆著急,這光天化日之下怎會動輒搶人呢。既然是陛下口諭,我走一趟就是了,本來替慧妃娘娘看診就是我的分內之事。”

領頭太監頓時笑逐顏開,雖然東西長兩看兩相厭不假,但這個節點上不是內訌的時候,如果可以他當然不願意開罪睚眥必報的雍闕:“還是秦小姐明事理,不過這個……”

秦慢哦了一下,大大方方地將花盆托出去:“我才種的花,慧妃娘娘的藥引。”

“呃……”

一個慧妃娘娘的藥引就堵住了他的嘴,檢驗之後並無異常領頭太監比劃了個手勢:“那就請小姐上車吧,趕時辰呢。”

七月的天說變還是就變,方才還晴空萬丈浮雲如鱗,過了太常寺等衙門,遠處轟的一聲雷響,秋蟬撕心裂肺地攀附在枝頭嘶喊著。入了內宮,雨雲已經顫巍巍地在天邊堆成了黝黑的山峰,輕輕一戳便是傾盆而下。

“好像每次進宮都會下雨,”換了藤輦的秦慢嘟噥了一句,她的視線越過宮牆飄向不知名的遠方。這座宮城深得不可想象,她最熟悉的不過是從翔鳳樓到太仙宮的這段距離,而雍闕呢,他現在身在何方。甚至等不及她多看兩眼,領路的太監已經催促她道:“秦小姐快上藤輦吧,要不然待會下雨了就麻煩了。”

秦慢噢了一下,悶頭悶腦地爬了上去。霍安被攔在了下馬碑那,說是宮中自有奴婢伺候她,他究竟是個外人不便行走。

藤輦快速地穿梭在宮牆之中,抬轎的人腳步輕得快風,幾乎聽不見。走了一截,秦慢看看周圍陌生的景緻,咦了聲:“這不是太仙宮吧?”

無人理她,周圍的人仿若一個個啞巴。她輕輕嘆了口氣,這個結果雖然令她意外但好像也並多驚奇,這個時候皇帝需要一個掣肘和保證,保證雍闕是站在他那邊的,誰也不能預料到即將來臨的那場風雨後的輸贏,但至少有雍闕在皇帝的贏面會更大些。

秦慢被送到了處從未去過的荒涼殿宇,從斑駁的門外看這裡應該就是冷宮一類的地方。新帝妃嬪不多,脾氣又不錯,故而此處理應還沒有其他住客。秦慢有點兒生氣,一腳踢在搖搖欲墜的門檻上嘀嘀咕咕:“就算是圈進,待遇也能給好點成不?”

“朕以為你什麼都不在乎,原來還是和個正常人一樣有點追求的。”

一個人緩緩從角落裡走出,鴨蛋青的袍子,一根孔雀尾翡翠簪,簡簡單單的像個富貴公子。

秦慢呃了一下,想補救也晚了,只好苦著蹲下身:“陛下恕罪……”

“你有何罪?說起來我貿然將你騙到這裡來,應該是我的罪過才是。”皇帝笑吟吟地偏頭打量她,“但是看你似乎也並不多驚奇,朕果然沒有看錯人,你是個不同尋常的女子。”

秦慢無奈道:“陛下高看草民了,草民不過是一介……”

“好了好了,這套話你留著忽悠別人吧,到朕這行不通。”皇帝拎著袖子與她比肩站著,饒有興味地看了一眼冷宮又看了一眼她,“這兒生僻,尋常人找不到,雖然簡陋了些但至少能確保你的安全。既然來了就別站著了,進去瞧瞧?”

他那副樣子秦慢一眼就看出這宮裡定有貓膩,不過她向來隨遇而安,腹誹兩句也就從善如流地跨進了宮門。

宮門內倒是比她想象得好一點,長草叢生但生機勃勃並不凌亂,顯見的是經過打理的。至於主殿裡,那就真令她吃了一驚了。

床具鋪褥,錦繡華章,一應俱全,甚至比慧妃的太仙宮都要奢華上許多。皇帝負手笑看著她驚訝的模樣:“怎麼,可還入得了你的眼?”

秦慢心情複雜,這個皇帝看起來比當年初遇時成熟了許多,但是這心裡……卻像個孩子一樣,有意無心地想和雍闕攀比著一較高下,她乾巴巴道:“陛下有心了。”

皇帝等了半天就等來她這一句,不禁皺了皺眉,但很快他寬鬆了臉:“你喜歡就好,你到宮裡來就是客,朕總不能失了待客之道。說起來,今日進宮的不止你一個。”

秦慢張張嘴,想了下:“陛下是說進選的秀女們嗎?”

他含笑道:“是啊,沒辦法,他們都逼著朕廣擴後宮。有的時候朕都不知道這個江山是他們做主還是朕做主。”

這個他們秦慢假裝不知道指的是誰,憨憨一笑道:“這是喜事,草民在這先恭喜陛下了。”

皇帝無語地看了她一眼:“我早就與你說過了,我不想娶那麼多女人。”他說著徑自走到貴妃榻邊坐下,敲了敲膝蓋,“女人嘛,如果聰明伶俐善解人意,一個就足夠了。兩個就容易動起心思,不僅算計對方還要算計我。你說對不對?”

秦慢看了一眼貴妃榻,站在原地不動,為難道:“這個,草民是個女子,對陛下的家事實在無從置喙。”

皇帝輕笑了聲:“正因你是個女子,你坦誠告訴朕,難道你願意和別的女子共侍一夫嗎?”

秦慢心頭一跳,這句話是個陷阱,答與不答,是或者否都可能給她帶來天大的麻煩。

奇怪的是皇帝並未在這個問題上多做糾纏,淡淡看了她一眼後隨即轉移開話題:“聽說你帶了盆茶花進宮?”

秦慢愣了一下,點點頭:“是草民親手種的,本來想送給慧妃娘娘的……”

可是沒想到皇帝一點套路都不講,直接就把她鎖進了冷宮裡。

“你和慧妃一句話都沒說過,怎麼看起來還挺投緣?”皇帝好奇地問道。

秦慢垂下頭,腳尖搓搓地,然後抬起頭來:“慧妃娘娘是個可憐人,”她轉頭看著金碧輝煌,名不符實的冷宮,“宮裡的女子都是可憐人。”

皇帝的笑容慢慢收斂了起來:“你果然很聰明,不對,應該說你和雍闕都很聰明。如果你是個男子,你兩聯手,真是個令人膽寒的對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