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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督主有令

雍闕茫然:“那為何她還……”突然他沉默片刻,後道,“是不是還有別的效果?”

“如果真是如古書所言,此藥應早就廣為流傳為人所用了。”劉院判說著神思惆悵,“督主猜得不錯,此藥雖能一時救人性命,駐人容顏,但是因藥性剛烈代價就是此人至多再有二十年的壽命。其實我與任仲平研究過,這二十年可能都是多的,以夫人的體質,如果真是用了畫堂春怕只有十五年的壽命。”

十五年……

雍闕腦袋嗡的一聲響,趔趄了一步,及時扶住了桌子才沒能癱倒下去。

離雲家慘案已經過去了十三年,他算都不敢往下算去,他和她才相識相愛了這短短的時間,他甚至還來不及許她白頭之約……

兩年,他的慢慢只有兩年的時光了,光是想一想他胸腔裡那顆跳動著的心臟就像撕裂了一樣,呼一口氣進去都是生生的疼。

他抬手擋住眼睛,過了良久,啞著聲道:“您既然與醫聖對此藥頗有研究,這些年可否有了解毒的法子?”

這哪裡救命的良藥,分明是飲鴆止渴的□□!

劉院判慚愧地搖搖頭:“下官有負督主了,當初看此藥老朽也只當是民間傳說未能上心,入宮之中老朽成日為宮中貴人們探病納方便將此忘至腦後。”

雍闕心如刀絞,恨連這性命攸關之事她都不願與己到來,更恨自己陷於情愛中未能及時發現她的異樣。

“看樣子只能去把醫聖找回來了,”他竭力保持住清醒,慢慢一字一句道,“這些時日內人就要有勞院判和諸位太醫多上心了。”

“如果說天底下還有人對此藥更瞭解的話除了醫聖任仲平外再無第二人,”劉院判贊成地點頭道,“至於夫人的病,督主放心,救人治病乃我等本分。只是,畫堂春此藥發作起來雖是霸道,但只要抗過去之後很快便會恢復自如,宛如平常。”

是嗎……

之後的話雍闕已經不大能聽得進了,等著一眾人給秦慢開了方子又煎了藥後送走了他們,他一人孤零零地站在寢居內,門窗洞開竟是覺得有些冷了。

霍安一進來看這情景哎喲了聲,趕緊將窗戶一一關上了,僅留扇半開的透氣,看了看雍闕小心翼翼上前:“督主,藥已經上了爐子了。時間不早了,您明兒還要入宮去和禮部商議秀女入宮的事,還是休憩片刻吧。”

雍闕仍是木頭一樣在那站著,半晌道:“夫人,會醒嗎?”

霍安一怔,這督主的模樣看上去有些魔怔了,馬上道:“那是當然啊!夫人吉人自有天相,又有各位太醫們會診保駕,當然很快就會康復了。”他咽咽口水勸道,“夫人醒了見到督主這模樣一定會傷心的,不傷心也生氣哪,所以督主您好好歇歇吧。”

“嗯,你去吧……”雍闕終於往裡走動了一步,“將秦關和逯存他們都叫過來,等一會我去見他們。”

一會就一會把,總比站一宿好,霍安應了是,輕著步子退出門外將門合上。

雍闕走到床前,清理了血跡後她的模樣沒那麼駭人了,只是臉仍白得可怕,輕輕觸碰一下,冷得像塊冰。

劉太醫說畫堂春的效果就是置之死地而後生,用藥時和發作時都是九死一生,越往後頻率越是頻繁。

雍闕難以想象,今日這樣的場景他還要再見幾次,他終於再也支撐不住,將臉埋入掌心終:“慢慢……”

如果可以,他寧願躺在床上的是他!

畢竟他一生作惡多端,哪怕落得千刀萬剮的下場,也是罪有應得。

可他的慢慢做錯了什麼,在最美好的年華里遭遇滅門的禍事,好不容易死裡逃生卻只得這十五年的短短壽命。

怪不得,她總將活著掛在嘴邊,如果沒有遇到他,或許她還順應自己的心意徜徉在她的江湖之中跑跑腿走走路,看看日落,等著日升。在剩下的時間裡,過著自己最想要的生活,而非跟著自己捲入一波又一波的陰謀與暗算中。

指縫裡滲著冰冷的水意,他沒想過有一天自己會為了個女人哭,可是他也沒想過有一天他會這麼愛一個人。

陪著她等到呼吸逐漸平穩了些,他方俯身親了親她的臉頰,深深吸了口氣起身離去,出房門時吩咐左右道:“裡外守好,夫人跟前片刻不能離人,若有什麼事立即派人來報,出了差池誰也別想活命!”

秦關與逯存等親信已經等了他許久了,見了他疾步入了書房諸人皆是暗中一驚,這樣的雍闕他們是有多久沒有見到了,幽黑眼睛裡一片暗沉的死寂,如同踏夜而來的鬼神,隨手一摘便是千萬條性命。

真真令人膽寒而生畏。

“諸位皆是跟隨我多年的心腹了,多餘的話我不願多說,十三年前雲氏滅門案此前我已經命逯存暗中調查了,今日我便與各位闡明,此案我是要徹底翻查的。”他來也不坐,直擊主題,森然道,“今夜西市動亂,此事我懷疑與雲氏案有關。”他將掌心揉捏已久的紅絨花拋下,“給我將今夜那個與夫人見面的人給找出來。”

作者有話要說:說好的雙更,合一個大章更新了~~~~~麼麼噠

☆、 【捌伍】交心

這或許是雍闕經歷過最絕望的一個夜晚,他不知道未來是否還會有更困苦的煎熬等著他,但此一夜幾乎已經耗去了他所有的精氣神。

夜過大半,穹頂的天漸成了半透明的紫,星辰如子,撒滿棋秤,缺了一角的夕月遙遙低垂,勻勻散下的光照出他一片頎長又孤寂的身影。

人聲散去,他沒有急著回到房中去看顧秦慢。

今夜的決定,到現在他都不知是對還是錯。這個位置說到底還是依附皇權而生,現世的太平安穩對他來說就是最可靠的保障。十三年前不僅發生了雲氏滅門一案,在宮廷之中還有一樁秘而不宣的驚天鉅變,當年的旌德太子案。若沒有此樁舊案,哪能輪的了今上坐這把龍椅。

如果秦慢所言為真,那今夜他要翻查的便不止雲氏慘案,更是當年皇權鬥爭下的真相。

摩挲著掌中的木匣,雍闕遲遲沒有開啟,但他知道這裡面是秦慢給他買的禮物。這丫頭也是有趣,之前防他如狼如虎,現在像是終於傍上一座靠山,揮金如土地毫不手軟。換做別人家,肯定要罵一聲敗家娘們,但是雍闕打心眼裡的歡喜。他的女人,花他的錢那是天經地義,他奮鬥至今,錢財收斂得時夠活幾輩子了,就差一個給它們派用途的當家人了。

可是,他望著那木匣耳畔響起劉院判的那十五年,猛地一攥,簌簌的木屑紛紛落下。

今夜之事不論對錯,都是沒有選擇之舉,既然是置之死地而後生,或許他也能借此帶著秦慢脫離這紛擾不休的權利染缸。她常說自己是江湖兒女,那就從哪來回到哪去,廟堂雖高但高處不勝寒,江湖雖大但總有他們容身之處。

拿定了主意,雍闕翻湧震盪的思緒終於漸漸平靜下來,霍安掖著袖子悄聲走到門口:“督主,夫人的藥煎好了,您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