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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督主有令

他將人輕輕放到床上,握了握她沒有多少溫度的手:“我給你找太醫來。”

如他所料,秦慢反握住了他的手拉住了他:“督主不必費心,老毛病而已我躺一會就好。”

雍闕定定看著她虛弱的面容,踟躕了好一會他問道:“我問你,你若不願意回答便不回答,但是張了口就不得糊弄我,必如實已告。”

該來的總會來的,以雍闕敏銳多疑的性格忍到現在才開這個口已經令秦慢大感意外了。他兩的第一次面並不愉快,在她的印象裡他始終是高高在上的東廠提督,那時候拿捏她就和拿捏著螞蟻一樣。現在雖說她後來者居上,但他仍是那個心狠手辣的人,只不過那樣的手段再沒用到她身上罷了。

她點點頭:“督主你問。”

“你究竟是病還是受了重傷?”

這個問題問得很巧妙,病從何病,傷從何傷。她一個年紀輕輕的小姑娘家,哪裡會招來如此深仇大恨的仇家。

不過,她摸摸自己臉皮,說年輕好像有點厚顏了。

雍闕等得七上八下,秦慢良久不吭聲,令他漸漸灰了心……

“你說得都不對,”秦慢豎起手指搖了搖,“我非病非傷,”她有些得意地一笑,“我是吃了藥才這樣的,所以你不要擔心了。”

什麼藥這麼荒唐,不治人反倒害人?雍闕皺起眉來,望著她洋洋自得的小臉,沉下聲來:“我說了,你要說便不要騙我……”

秦慢平和地笑了起來,淺色的瞳眸折映著燈籠的光芒,泛起奇異的色彩:“我沒有騙你,俗話說得好是藥三分毒,治這裡難免虧損那裡。這麼長時間了,你可見過我有什麼大礙的?”兩人對視,她輕輕嘆了口氣,“我知道你想問的並不是這個,你想問我究竟是誰是不是?”

猝不及防地反問打了雍闕一個措手不及,她總是劍走偏鋒不按常理出牌,這確然是他想問已久的可是臨到頭來從她口中說出,竟讓他隱約有種心虛感。

秦慢看著他茫然又糾結的表情,瞭然地勾起嘴角:“如果換做我,我也會懷疑我,畢竟來路不明,看上去還很麻煩。”她頓了頓,“我本姓雲,單名一個嫚字。”

姓雲,名嫚……

雍闕閉了閉眼,果真如此,可不知為何他眼眶溼潤竟有種想哭的衝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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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今武林四分,襄陽華氏,姑胥慕容,西蜀柳氏,京畿方家。

此四家四足鼎立,風光鼎盛,江湖中人莫不敬仰聽從。

可很少人知道又或者大多人已經忘記,十三年前的武林只有一個如日中天的世家,雲氏。

曾經的雲氏與現在的四大世家相比,大概是地處偏遠的位置,其實應該算是比較低調的。

蓬萊雲氏,東海之濱,仙凜風貌。

這個名頭是江湖百曉生絞盡腦汁配出來的,倒不是說雲家修的不是武藝而是仙,而是評價雲家的風骨與特點。雲門中人無論男女皆是俊美秀雅,人雖少但劍法精妙,行事神秘,故江湖人多以劍仙稱呼其門下弟子。

雲氏美名在外,不僅因其劍術精妙絕倫,更因其富擁四海,據有幸得邀進入蓬萊的武林中人描述,雲門中黃金為殿玉為瓦,珍珠結欞銀為棟。島上常年雲霧裊繞,藥泉遍地,奇花異草無數,實乃真真在在的人間仙境。

然而云門中人行事低調卻能稱鼎武林在於每四年島上就會派出弟子來中原舉行贈劍之試,以武論英雄,一劍贈豪俠。直到一任雲門門主,一改往昔日低調作風,藉著贈劍的緣故廣發英雄帖,招攬天下英雄,名為贈劍實則集齊英雄坐鎮中原武林。

這個門主,就是秦慢的祖父,雲麾。

由此雲嫚一家也從蓬萊島遷至中原腹地,說來奇怪雲氏重女輕男兒,秦慢一出生就是銜著金湯匙,自此眾星捧月般長大。長至六歲,便有一皇親貴胄登門求親,定下了兩家的娃娃親。

談及自己過去,秦慢總有種不堪回首的感覺,她喃喃道:“彼時不太懂事,仗著家中長輩的寵愛,沒少做過一些……”

雍闕看著她難得露出羞愧之色,不免好奇:“什麼事?”

她慚愧地看了他一眼:“欺男霸女的惡事。”

“……”雍闕瞠目結舌,實在難以看出唯唯諾諾膽小怕事的秦慢會欺男霸女,他訝異著竟訝異出股酸味,酸溜溜地問道,“聽你口氣,與你結親的應該是惠王那小子?怎麼,有個世子未婚夫,你還出去沾花惹草?”

這回輪到秦慢驚訝了,雍闕腦子轉得不是一般快,就聽她含糊其辭地說著皇親貴胄就聯想到了海惠王,她訕訕道:“也不是沾花惹草,我打小就是喜歡漂亮的東西,不論是珠寶玉石還是畫卷美人,看到了就忍不住手癢去摸摸。”她忙補充道,“也就是摸一摸而已,可是偏生有些好事之人就傳出我橫行武林,欺壓少女少男的惡名。”

她苦巴巴地皺著臉:“我那時候才十來歲,十來歲的姑娘家他們怎麼就想得那麼不堪呢!”

還有一些她不好意思說出口,她爹因為太過寵愛她,曾經確實與她說過。就算日後嫁入海惠王府,海惠王的秀氣兒子讓她不滿意,她大可自行另尋佳偶。一個不夠,兩個也行,總之雲家給她的教育方式是怎麼和三從四德揹著來就怎麼來。

她尤記得她爹摸著她的腦袋感慨道:“我雲氏不重生男重生女,我雲氏女兒自出生起便德配東海,命極尊榮。”

這話幸虧他們的親家沒聽到,命極尊榮的女子天下也就皇后一人了,這不是瞧不起他們就是在慫恿他們造反啊。

雍闕心情複雜,怪道這個丫頭謹小慎微怎麼就那麼心甘情願地跟著他後,敢情是打小就貪戀美色!

真不知是幸與不幸,他冷冷斜眼瞧她,瞧得秦慢心虛,忙道:“你確實長得美不假,但、但是我曾經也不必你差呀!”

說到底還是貪圖他的容貌,她不欲蓋彌彰還好,一解釋雍闕愈發恨得牙癢癢,但是視線落到她現在的那張臉上,胸口滯了滯:“那你現在怎麼變成這樣了?”

秦慢臉上諂媚的笑容僵了僵,談及過去難免唏噓傷懷,醒來後的頭幾年她傷懷到屢次想自殺,奈何那時候她的武功已經廢了七七八八,每次自殺都被她撿來的便宜師父給拎小雞似的拎著脖子扔回地上,苦口婆心地勸她道:“娃啊,家敗了勢沒了沒啥,人死了可就再也回不來了。”

扔了幾十次後,她看著鏡中鼻青臉腫的自己想想也就想通了,此時她與雍闕再談起雲家絕望悲慟已經淡去許多,唯有淡淡傷感與懷念:“我曾經被人挑斷了奇經八脈險些喪命,後來得一好友相救,以命換命才得以苟活下來。”她摸摸自己臉,嘆樂口氣道,“不過自此容顏大改,完全不似從前。”

她遺憾道:“我覺得自己現在這樣子挺好,但是總有些沒眼光的人例如宋微紋說我生如路人,過目即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