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頁

作品:《督主有令

秦慢側耳聆聽著歌聲,慢慢將歌詞念出:“東有啟明,西有長庚。有捄天畢,載施之行。聽著……有點耳熟。”

“是《小雅·大東》的詩句。”雍闕冷冷介面。

“呃……講的是什麼?”對於詩詞歌賦秦慢還真是毫無所長。

“說的是古時西方某國竊取了東方一個諸侯國的王位,從而導致民不聊生……”

雍闕話音未落,颯的一聲輕響,所有人的火把齊齊熄滅。

有人重重悶哼了一聲,聽聲音像是王喜,他還沒喊出聲再一聲慘叫,一捧熱血飛濺而起,不一落在他們的臉上、衣上。

離王喜最近的逯存以閃電之勢拉過王喜,卻只拉得滿滿一手粘稠的熱血!

襲擊王喜的“人”並未就此作罷,幾乎立時攻向逯存,只聽他大喊一聲:“小心!”

便只聞刀兵相接的大響,瞬間人群戰成一團,光影混沌但不妨礙配合默契的錦衣衛們分清敵我。血腥味漸漸濃稠起來,對方來勢洶洶,打了半天錦衣衛們駭然發現他們始終捕捉不到他們的路數步法。

宛如……同幽靈在搏鬥一般!

雍闕站在混亂的中心,奇怪的是周圍打成一團,他們這卻像是單獨被隔離出來一般,他冷眼瞧著四周紛雜交錯的人影。

他心頭突然滑過一絲異樣,陡然側身向左移了半步,一縷幾不可察的利風擦著他的頸側飛過。如果他剛才沒有察覺,毫無疑問那道勁風便會直擊入他脖子後的風池大穴!

“哎?誰呀?”秦慢突然疑惑地叫了一聲,他下意識地抓過去,卻發現手下一空。

秦慢已不見蹤影。

☆、 【貳玖】真面目

江湖第一靈通人百曉生曾為武林之中的神兵利器乃至各位高手們列了一個排名,併為此撰寫了一本《兵器譜》予以記載。與大內中大多數不世出的高手相同,身為司禮監提督的雍闕之名並不在其中。

然而能震懾住東廠乃至錦衣衛那幫牛鬼蛇神,雍闕的武功不說獨步天下,但無疑深不可測,可究竟高到了何處境地,並無人知曉。唯他身邊的秦關與逯存約莫猜測出幾分來。

故而能從他手下悄無聲息地將人掠過,不說他人,連雍闕本人亦是驚駭了一瞬。

也是怔愣了一瞬,他變了一變臉色冷冷道:“找!”

那人僥倖得手無非是仗著對此處地形的熟稔有餘,藉著裝神弄鬼的把戲趁著諸人無暇分神之際將武功最差的秦慢一舉擒走。

那麼問題來了,這裡這麼多人,他為何單單找上了秦慢?僅僅是因為她武功最不濟,還是說看她孤身一個女子想要以此脅迫他?

雍闕疾快地思考著,閉上眼地將破碎交織的人影一併從腦海中清楚出去,恢復到原來他們剛進殿時所見的情景。輕紗,重幔,琉璃屏……

一樣接著一樣,在他腦子裡閃過,直到定格在火把熄滅前正前方的那個“女鬼”的身影……

她的“影子”在前方,歌聲卻是從四面八方而來,而埋伏偷襲他們的人也是從四面而來。這麼一間正殿,不小卻也不大,略一掐算裡頭的行當不少。

可是為什麼到現在,他都沒有聽見任何器皿破碎之聲?

自秦慢消失後氣氛愈發詭秘緊張,而雍闕的心卻是沉進了湖底似的逐漸清明透亮,他眯起了狹長的眼,冷冷地笑了笑,真是好一處聲東擊西的法子!枉他也算是見識多了那些個腌臢把戲,沒成想差點在這條陰溝翻了船!

┉┉∞∞┉┉┉┉∞∞┉┉┉

翻船的何止是雍闕一人,萬花筒似的光景在秦慢眼皮裡轉個不停,她本想好生生地傍著雍闕那株大樹好乘涼,奈何天有不測風雲,大約是看她渾水摸魚地太過安逸。

一個不察,人就和只破布麻袋似的被一路從刀光劍影裡拖了出來。

鉗住她手腕的人力氣奇大,踩著奇蹤詭步,連跳帶躍,一個眨眼已從混戰的人群中掠出數丈之遠。秦慢跌跌撞撞兩眼直髮昏,待手腕一鬆剛站穩平地,突地腳下一空,一陣天旋地轉人一頭栽了下去。

才“哎呀”叫在嘴邊,秦慢屁股已著了地,目測不出一人左右的高度,連個殘廢都摔不成。自覺小題大做的她訕訕揉揉了脊椎骨,看看昏昏暗暗的左右,又抬頭看看半明半暗的“天頂”。略一沉思後她索性盤腿坐在了原地,地上不涼,甚至有點軟,可能鋪了毯子。

坐了一會兒她就昏昏欲睡,半睜半閉間,突然頭一抬看向某個方向,盯了一會慢慢道:“這位朋友,既然抓了我來,何不現身呢?”

那人的似乎有些詫異,破鑼般刺耳的聲音沙沙響起:“你不害怕?”

“我很害怕……”她嘆氣,“可是不論我怕不怕,你真想殺我,我總是要死的。”

那人沉默,一會道:“你放心,我不會殺你。”

“這種話如果是雍闕對我說,我可能還會相信,但是從你的口中說出,就要大打折扣了。”她淡淡道。

秦慢在光線差的環境之中視力幾乎與瞎差不多,她靜靜地坐在原地,只聽得那邊呼吸重了兩分,又是一陣不知多久的沉默,那人的語氣已不復方才的平穩篤定:“你知道我是誰?”

“此時想必不僅是我知道,連你的頂頭上司雍督主應該也知道了,畢竟他也是個聰明人。”秦慢微微一笑,“你現在是不是想問我什麼時候知道你暴露了身份?其實從我們進入山寨中的地道到現在發生的一切,種種看似不可思議,非常人所能為之。但是仔細一想,如果我們之中一直有一個人把我們向‘玄之又玄“的方向引導,那麼所謂的不可思議就都有了解釋。”

她悠悠地從懷中摸出先前藏的半塊紅豆餅:“我原先以為那個人是霍安,畢竟發現歌聲和看到鬼影的第一人都是他。直到……”

“直到什麼?”那人忍不住問道。

秦慢咬下一塊紅豆餅,慢慢咀嚼吞嚥下去後才彷彿有力氣繼續說道:“直到你在殿前廣場之上故意驚呼引起其他錦衣衛亂了步伐,踩到了機關從而引得地陷天坑。”

她聲氣不足,說起來話總是副有氣無力的模樣讓人十分著急,可對方迫切地想知道自己究竟哪裡露出了破綻,他自以為自己潛藏得天衣無縫,連雍闕那個目光如炬的廠公都未能識破於他,想至此他禁不住連連冷笑“你以為這些能說服我?你到底是誰!是不是那邊派來的人!”

他話中殺意畢現,想是今日秦慢怕是無論如何都不能活著走出這座地宮了。

那邊派來的人?秦慢思考著將半個紅豆餅細嚼慢嚥地吃完,摸摸仍舊空蕩蕩的肚皮:“誠然,這一點完全不足以使我對你的懷疑成立。你還記得在過荷花橋時我與伍竟因為鰼鰼魚發生了矛盾嗎?原先的逯存對我並不能稱得上友善,甚至因為我的來歷不明對我敵意甚濃。而那時的你竟然按住了伍竟的肩頭,讓他不與我為難。這就很奇怪了不是嗎?除了你不想耽誤行程,儘快進入到這座正殿時我想不到第二種可能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