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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督主有令

這兩個邊走邊拌著嘴,後頭的人看得是目瞪口呆,走得是心驚膽戰,就那麼眼睜睜看著他兩平安無事,什麼也沒發生地踏著黑白界限快走到了頭。

後面的人互相望望,主子先給自己探了路……這樣的事為免尷尬,略一收整好心態,他們陸續沿著雍闕與秦慢走過的路徑往廣場另一頭走去,而廣場的前端便是整個地宮最為宏偉的建築——一座以白玉為牆金為瓦,琉璃做燈珠為綴的絕美宮殿。

美輪美奐的宮殿彷彿是天上仙宮般光彩照人,縹緲不可及,以至於已經快麻木的眾人又一次為墓主雄厚的財力所驚歎。所幸,它的規格與真正皇家行宮相較小上許多,倒更像是個女子所住的宅院。

所有人都禁不住在想,這個墓主到底是何方神仙,有竟有著比天子王侯還要貴重的氣派!而且,她還是一個女人。他們蒐羅了記憶裡可能的人物,然而找遍整個大燕上下也找不出一個芳年早逝,匹配得起如此手筆的女人。

他們遙望著正前方的宮殿按不住自己的心思浮想聯翩,剎那之間逯存猛然頓住步伐:“聽?”

餘下的錦衣衛恍了一恍神,稍一亂了步伐後扎穩腳跟聚精會神一聽,頓時各個臉色慘白。

原先突然出現又突然消失的女子笑聲再次乘風飄來,這回不僅是嫵媚的笑聲,還伴著縹緲悽清的歌聲,與歡愉的笑聲格格不入,相襯得詭異萬分。

“跑!!!”有人突然大喊。

☆、 【貳捌】鬼影

逯存的喊聲未落,四面矗立的華表驟然節節坍圮,諸人尚來不及反應,腳下地面陡然發生鉅變。原本鏡面般光滑的墨玉一塊連著一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消失在他們的視線中。

眨眼間,開闊的殿前廣場已崩毀大半,巨大的黑洞仍以快如閃電的速度迅猛地向才走至中間的雍闕他們吞噬過來。

突然發生的一切快到秦慢根本無暇作為,她才啊地一聲抬頭看去,腰間一緊,兩邊景象模糊地從她眼前滑過。她努力眨了一下眼,怔怔望著身後一張張熟悉的面龐驚慌絕望地朝向這邊奮力狂奔。

有人終究是腳力不濟,晚了一步,瞬間淒厲地慘叫著落入了無底深淵之中。

從開始到結束,僅僅短短一刻。秦慢被雍闕放到地上時砰砰砰響的心臟幾欲衝破胸腔,她煞白著小臉,緊緊揪著他的衣袖不放,半晌像是才回過神一樣擠出一句話:“好險……”

是啊,好險。死裡逃生的霍安與錦衣衛們情不自禁地隨著她這句話回頭看向須臾間已天翻地覆的世界。此刻的地宮,像是終於揭開了它迷惑眾生的面紗,露出它的猙獰爪牙,狠狠地給了他們一記迎頭痛擊。

陷落的空洞下萬丈深淵,不可見底。雍闕立在陡峭邊,陰虛的冷風從深淵中倒卷而起,吹得他衣袂翩翩,宛如一雙雙無形的手隨時要將他拖入地獄之中。他觀量片刻,彎腰拾起一個頭顱大小的石塊掂了一掂,高高揚手一拋。

石塊在他們的注視下落入天坑之中,一路墜落,等了不知多久,還未聽見它的落地聲。

每個人的臉色青中微微發白,這個黑洞是何人所挖,又到底通往何方?不論是何人用了多少人力挖成,它都不可能通往世外仙境,只可能是幽冥地獄!

霍安呆呆坐在地上,剛剛就差那麼一步,他就要那個番子一樣掉下去摔得屍骨無存……他突然不想再走進那座美得不似人進的宮殿了,它的外圍已如此險惡,孰料裡面又會是什麼光景。

歷經一陣驟變,餘下的人再看向那玉牆金頂再不絕華美絕倫,只有劫後餘生的心悸。幾個番子沉默地擦汗喝水,雍闕則不言不語地看了會黑洞,又看向近在咫尺處的宮殿。

突然,他的袖子被人牽了牽,一隻瘦得和只雞爪子似的手遞來只水囊:“督主,喝水。”

他瞥了那眼水囊,水囊是開著的,他又睨了睨那張小臉上溼漉漉的嘴唇。

秦慢還沒意識到自己可能被嫌棄了,仍是慢吞吞地勸道:“督主,喝點水吧,您也從晨起到現在沒進多少呢。”

她特別強調了一下從早到現在,枉他還驚訝她的骨氣竟有所長進,連個七尺大漢在遭此變故都有所消沉她倒還和沒事人一樣,原來還是賊心不死地想打退堂鼓呢!

雍闕兩眼微微眯起,掃了一眼裝模作樣的她,果不其然視線一相接,那張小臉僵了一僵。他對她的心懷鬼胎一向把握得極準,他勉為其難地接過水,心裡唏噓,到底是太年輕。不過假以時日,細心雕琢,未必不能成為一柄利刃。

起初他是將她當做棋子,現在倒生了惜才的心思,他一向愛財又愛才。秦慢在他眼裡是塊璞玉,甚至可以說是璞玉中的美玉。只可惜……他掃過她蒼白如紙的肌膚與五官,樣貌上吃了大虧。新帝是個年輕人,愛江山也愛美人。否則以她的玲瓏心思,送入後宮內又有他的相助,爭寵上位不在話下。日後誕下龍子,他與她的前途皆是不可限量。

惋惜過後他又覺得不必如此,內宮是個戰場,宮外朝堂同樣是。有些朝官別看骨頭硬不吃他東廠那一套,回家後還不是被自個兒婆娘拎著耳朵罵娘?治敵以弱,取敵以巧,收拾這些臭骨頭就要從各個宅院的內命婦們身上著手。

那麼,他就需要一個女人,還是一個聰明的女人。

藉著休整的機會,雍闕已在心中過了重重盤算,算來算去他都覺得秦慢這個人還是可以留一留的。

低頭往嘴裡扒拉著乾糧的秦慢被來自雍闕那股莫名視線盯得渾身發毛,她忍了又忍終是忍不住抬起頭:“督主……”

她話說了一半頓住了,包括其他所有人都瞬間僵硬成了木石。

“東有啟明,西有長庚。有捄天畢,載施之行。”渺渺歌聲婉轉飄來,不似歌詠倒似哭訴。地陷揚起的灰塵尚有殘餘飄浮在空中,混在霧氣裡織成一張靡靡大網,朝著眾人頭上籠罩上去。

上一次聽到這個歌聲之時,他們險些葬身地底,而這回等待他們是什麼呢?

無論是什麼,留在原地等死顯然不是個上上之策。

不用雍闕指示,剩下的幾個錦衣衛一骨碌爬起來,抽刀出鞘,嚴正以待,訓練有素可見一斑。

“既已無退路,便只能上前了。”雍闕嘆息著,但聲音裡卻聽不出有多沮喪。聽在秦慢耳中,就好像既然包子沒有了,那我們今天就吃饅頭一樣的輕鬆如常。

她也嘆了口氣,一般情況下,如果能選擇她還是比較喜歡吃包子的,因為有肉。可如雍闕所說,他們已退無可退。

歌聲遙遠地環繞在他們周圍,不知是不是氣氛壓抑導致的錯覺,似乎離他們愈來愈近了。於是,沒有躑躅,雍闕在前逯存墊後,一行人往高聳的玉宮大正殿而去。

如他們之前遠望所見,玉宮與正兒八經的宮殿想必規格實屬偏小,但臺階卻修葺得格外之高。秦慢稍作目測大約有數十近百階,走在前面的雍闕就聽她邊走邊數著臺階,數到個十左右她突然嗯了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