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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督主有令

言罷當即拂袖而去,秦慢想到了什麼連忙喊道:“督主,任仲平可有下落了?”

雍闕稍一駐足,頭也不回道:“你說那個醫聖?”

秦慢點頭:“他也算是我的朋友,我有點兒擔心他的安危。”

“他的下落我派人去打聽了,周圍村民說是曾經見過一輛裝飾不菲的馬車停留在附近,但是沒見過車上的人。”雍闕語調平冷,“對方抓他去定是看上了他醫術,既然有求於他,想必也不會太過為難他。”

最後一個字落定,他的身影已消失在了門外,白蟒看看,耷拉著尾巴也自行跟了過去。

雖是隻言片語,但秦慢仍是得了不少安慰,她摸摸自己嘴唇,自言自語道:“督主抹的是橘花味的香膏?”

走至亭橋上,雍闕耳根後那一點紅已經被夜風吹散,他素來不喜人觸碰,更遑論行走大內最忌諱與妃嬪不清不楚。他的師父就是腦子不清楚,與先帝貴妃牽連不清才落得身敗名裂慘死的下場。雖說東廠的人也沒什麼好名聲就是了,但前車之鑑歷歷在目,他時時提醒自己切勿為女色所惑。

或許正因如此,方才一剎才險些有點失態。但也緊緊是一瞬間的失態,他望著遠近處巧奪天工的山石亭閣,江南景色到底與北方大不相同。比不上帝都雄厚恢弘的天家氣派,但小橋流水,假山卵石倒也別有一番小家碧玉的清秀氣質,叫人放鬆了在皇城裡時時繃緊的那根弦。

新帝初初嚐到大權在握的滋味,看樣子一時半會是捨不得召他回京去了,叫他看住惠王?

笑話,惠王一家子在這兒盤踞多年,新皇帝暫時也沒那打算和能力削藩,難不成是叫他看一輩子在這!

雍闕閉目深深地吐出一口氣,看來這京城是回也回,不回也得回了,幸而批紅大權尚在他手中,西廠的人做不得多大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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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了雍闕昨夜一句話,秦慢一宿沒敢怎麼沉睡。抱著枕頭靠在榻上半夢半醒地眯了兩個時辰,霍安風風火火衝了進來,看著她的邋遢模樣哎喲叫了聲祖宗,將人扯了下來,壓到水盆邊,邊擼起袖子幫她擦臉,邊抱怨:“姑娘,昨兒奴才不是給您把水打好了嗎?也不知道給自己洗洗,瞧您這模樣,怎麼還和從土裡爬出來似的!”

秦慢從他手中奪過布巾,神志不清地在臉上擦著,呵欠連天:“昨夜督主來了後說了好一會的話,等他走了水都涼了。”

霍安的神情瞬間變了個樣,賊兮兮地湊過來:“昨夜督主只和你說了話?”

秦慢唔了聲:“還叫他的蛇嚇了我一遭。”

“還有呢?”霍安捉急地追問。

還有……秦慢想起自己舔在嘴上的橘花味,想了想決定不說,將布巾一摔:“沒了!”

霍安閉眼頭搖得和撥浪鼓似的:“朽木不可雕也!朽木不可雕也!”

秦慢不傻,霍安的意思她多少聽出來一點,她奇怪,就算雍闕貴為提督東廠,歸根究底那也是個太監啊,還能和她有點什麼事兒呢。

她撇撇嘴,霍安的嘮叨從來是左耳朵進右耳朵出,慢騰騰走到木架前木了一木:“我的衣裳呢?”

“這就是您的衣裳啊!”霍安將一件件織錦綢緞取下,“花色料子都是督主親自挑的!去年年末新貢上來的,百十金一匹的緞子,宮裡也就皇后貴妃幾位娘娘有。姑娘啊,督主可是對你花了大心思的,您可識識好吧!”

秦慢看著華美衣裙愁眉苦臉道:“這不太合適吧……”

霍安梗起脖子,和只驕傲的小孔雀一樣:“單憑督主的身份,除了龍袍鳳裳您穿什麼都合適!”

“……”東廠的人還真是囂張的很哪,秦慢自知胳膊拗不過大腿,何況演戲要演全套,她認命地由霍安服侍著將衣裳一層層套上。

“真別說……”霍安嘖嘖稱奇地打量她,“都說人靠衣裝馬靠鞍,此話真不假。好人配好裳,姑娘這一打扮,比皇城裡那些個世家閨秀小姐不遑多讓啊。”

秦慢看著鏡中的自己,良久摸了摸自己的臉,微微地嘆了口氣。

“還沒弄好?”門外響起微微不耐煩的聲音。

☆、 【貳壹】密道

“呀,督主?”裡間兩人皆嚇了一跳,霍安手忙腳亂地將秦慢給整飭好,連拉帶拖地將人給拽到門邊上,細聲叮囑,“腦子靈活些,撿點督主愛聽的說,別沒事杵在那兒像個木頭似的,知道沒?”

相處了一段時間,霍安儼然成了秦慢的自家人,忠心耿耿的不二心腹。沒哪個奴才不想著自家主子好的,秦慢心實沒開竅,他自覺負有提點點撥她的義務。

秦慢低頭踢了踢腳尖,答了個:“哦~”

然後人就被霍安給推了出去,她心想著督主他老人家愛聽什麼話呢。好像每一次與雍闕對話,結果往往是不盡如人意。

晨間雲彩被朝陽塗抹得嫣紅,東邊一片祥雲升騰,簷下一樹西府海棠嬌顏初開,沾著夜裡凝成的露水,清新可人。雍闕恰是立於海棠之前,一手搭在臂彎裡,一手拿著根銀匙逗弄籠中鳥雀。

他仍是身著昨夜銀袍,只不過一頭醉墨烏絲僅用一根長簪鬆鬆挽著,簪頭刻著朵半開青蓮,彷彿是個剛踏著清風雨露而來的方外道長。他聽見了響動,但沒回頭,撥撥鳥食:“昨夜沒睡好,起得這樣晚?”

口氣淡淡的,不像責問,更像是隨口一句招呼

霍安縮在門後,使勁捅了捅秦慢的腰,她扁扁嘴:“督主,早。”

雍闕嗯了聲,擱下銀勺,回首時眼角挑了挑,略作一打量,無多驚豔:“唔,這倒像是個正常姑娘家了。”

他眼光挑剔至極,嘴裡一向難出好聽的詞兒,得這一句已算是不錯的誇讚。秦慢苦惱於層層衣裳的束縛之中,她睡得又不太好,因而興致並不多高,悶悶地點點頭:“哦……”

既然戲開了頭,便再沒有不演下去的道理。雍闕的舉動向來代表著皇帝的天意,朝局的風向,哪怕府中出了這麼大的事,剿滅山匪的隔日惠王府仍是一早便隆重得擺下一桌酒宴招待這位權傾朝野的宦臣與他的內眷。

“阿瑜生死不明,本王急於尋她,慢待督主與夫人了。”惠王蕭翎端起酒杯,一夜幾乎沒睡使得他臉上灰敗之色愈發明顯,說起話來也是有氣無力,“督主與夫人既然來了惠州便是我惠王府的貴客,但凡有所需儘管紛飛下來便是。”

雍闕連忙起身拱手舉酒:“王爺厚愛,微臣惶恐。”

從昨天白日到現在秦慢總共就吃了一個黑麵饅頭,此刻對著一桌佳餚珍饈她餓得是百爪撓心,木木地等著寒暄完開席時突然腳尖痛得鑽心。她一吸氣醒過神,上座的惠王正投來探尋的眼神,身側的雍闕仍是筆挺地站著,她眨眨眼反應過來慌慌張張地隨雍闕站了起來,有模有樣地學著雍闕雙手奉盞:“多謝王爺招待。”

蕭翎望了她一眼,笑得無奈又抱歉:“昨夜勞累夫人,今日本不該叨擾夫人,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