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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糖偶

“唉,你父母去的早,留下你個年幼的獨苗,我不為你打算誰為你打算?糖糖雖然與你不親,但我老人家知道這孩子心底兒是好的,害不了你!”

……

從太后宮中出來,紀琛原本還算親和的臉上頓時風雪密佈,仗著四下無人他毫不避嫌地拎起我胳膊往陰暗的小角落裡一拖:“今日太后所言之事你儘早忘了。”

“為什麼?”我睜著無辜的眼睛看他,“皇奶奶說得不差呀,皇叔的年紀也到了,該找個媳婦了。”

“咔嚓”又一次聽到耳熟的聲音,默了默我咽咽口水,澀然道:“當然,婚姻大事還是得皇叔你自己做主。”

紀琛的臉色並沒有因為我的話改變多少,反倒更是陰詭上幾分,在薄薄的黃昏中像一個慘白猙獰的惡鬼般將抖得和篩子一樣的我拿捏把玩,過了片刻他道:“你真想替我找個媳婦?”

我不敢點頭,只敢梗咽看他。

他輕輕一笑,附耳在我耳邊:“你且聽好了,本王不屑找凡間俗色,紅塵庸碌。你若有本事就去挑個世間無二的出來。哼!”

威逼完畢,拎起斗篷旋身離去。

我擦嘞,你是要找個天上的仙女娘娘嗎??

☆、

事有輕重緩急,紀琛找老婆的事與當前我的水深火熱著實不值一提。混入宮中頭幾天我可以裝作歷險而歸致使身心疲憊,閉門謝客。待年節一過,正月十六正式開朝議政,半分沒有治國之才的我恐怕不是死於欺君之罪便是被蕭四拿住百般折磨。總七七四十九種死法,總有一種適合我。

左思右想,唯一一條逃出生天之路就是即將來臨的松山祭天之行。松山離京城尚有段距離,路途遙遙,雖然有禁軍護衛左右,但總比這鐵桶般的皇城來得有機可趁。

為此我特意藉著安排祭天行程的名頭找禮部要來松山一行的路徑地形圖,趴在桌上敲敲寫寫,看看哪一點比較適合月黑風高夜,放火跑路時。

推敲半日,腹中略感飢餓,一碟榛子酥及時擺上案頭:“殿下對陛下交辦之事真是用心哪。”

打我“歸來”之後,因怕露餡故而一般一人獨處時儘量屏退左右,這導致忠心耿耿的江春小太監很受傷。這不,一逮著機會就討好賣乖。他這個乖賣得恰巧,我怡然受之,拈著糕點邊吃邊一臉正氣道:“父皇交辦的事自然是重中之重,點點滴滴也不容馬虎。”

“殿下說得極是!”江春笑得兩個小眼都快沒了形,他看看殿內外斂去少許笑意,捱到我肩側賊眉鼠眼道,“殿下,您讓奴才監視紀琛之事已有了些眉目。奴才的人在六王府旁觀望了許久,這個六王啊,別看自個兒平時不對外走動,可全憑著手底下的江流、江河等人與外界聯絡。只是這兩人武藝高強,奴才底下那群蠢貨跟著跟著就跟丟了,但看這段時日他們出入得頻繁,怕是在經營著什麼見不得光的大事哩!”

我差點沒被一口榛子酥給噎死!紀糖這丫頭心思也太重了些吧,前有林燁在給她探查秘事,後還派著自己心腹監視自家皇叔。據我目前所知,紀琛在朝中無權無勢,到現在也不過掙了個國子監祭酒的散官,她還怕她這六叔謀反搶了她東宮之位不成?!

還是說紀糖遇刺,真就與紀琛脫不了干係。在她南下前察覺到了點苗頭,所以派人監察於他,只不過為時已晚仍就被紀琛下了黑手?

這也說不通啊,我咬著糕點慢慢思索,紀琛要害她又為何千里迢迢來西山縣救了“我”呢?

太複雜了,以我的木頭腦袋完全沒辦法理清這大霧瀰漫的皇家□□嘛……不過也沒無需理會,反正我馬上就要捲鋪蓋跑路了。想到這我心情又愉悅了起來,哼著小曲兒輕蔑道:“本宮才不怕他這狼顧之相的小人,他只管經營,到時候捅出漏子來看本宮如何收拾他!”

“那是那是,殿下雄才偉略自是不懼他的!”

江春馬屁拍得正響,外殿有人稟報說國師蕭四登府拜訪,我一個激靈剛想著裝睡打發了他,朱門外一道白影已翛然飄入,未見其人已聞笑語:“殿下這兒微臣好久未來,險些認不得路來了。”

我既驚且慌,但看江春卻是一副見怪不怪的模樣,即便如此我還是忍不住淡淡不悅道:“國師也太不知……”

江春咳了聲,迅速小小聲的:“殿下莫惱,您又不是不知道,國師在哪個府邸都是這樣的,連陛下的理政殿也是想進就進。”

“……”我不禁頗有感觸,咱的這個皇帝爹心真特麼太寬了……

“殿下看上去好了許多。”

蕭四一進來,江春立時識時務地躬身出門還貼心將兩扇宮門給輕輕合上,好像我們馬上就要做什麼恥於見人的事情一樣!

我面上假淡定,內心真焦躁:“託國師吉言,這兩日勉強將精神養回來了些。”

蕭四像剛從欽天監中過來,難得著了一身正經的伎術官朝服,他澹然一笑從寬大的袖擺中取出一盒丹藥託於我面前:“適逢年節,陛下命我煉製了五十例養神丹與紫金小還丹。剛剛給陛下送去時,陛下惦念殿下您便命我也給您送來一些。”

“多謝國師好意了。”我剛伸出手想接過,卻不料了個空,不免訝然,“國師?”

蕭四用扇壓住掌中丹藥,微微一笑:“殿下從來對微臣的丹藥敬謝不敏,今次竟然接得如此爽快?”

我心跳一滯。

“只怕殿下前手收了,後腳就丟出去餵狗吧,”蕭四唏噓哀嘆,“可憐了微臣這片拳拳之心哪!”

喉嚨乾澀地滾了滾,我連忙掩飾自己的事態:“哪有的事!”

雖然剛剛我心裡確實這麼嘀咕著,都說道士們煉丹用的什麼硃砂、□□之類的,誰知道里面有沒有什麼腐蝕木料之物。

“微臣不信,”蕭四勢必要矯情到底了,“除非殿下當著我的面吃上一粒,微臣才得寬慰。”

我一愣,看著他手心木盒,隱約悟出了什麼。但不論他用心如何,哪怕瓶中灌的是含笑半步癲,七步奪命散對我也無甚作用。吃就吃,我一咬牙,佯作嗔怒:“蕭四有沒有人說過你真是個事兒精!”

蕭四總是淺笑盈盈的臉上略是一失神,隨即一揚眉笑道:“公主不經常這般罵臣嗎?”

雖然奇怪他為何突然改了稱呼,但本著多說多錯的原則我閉口不言,隨手倒了圓溜溜的藥丸就著茶水一吞而下。丹藥入肚,我又灌了口水,蕭四問道:“有何感覺?”

我砸吧下嘴:“挺苦噠!”

“……”蕭四難得噎了一噎,“還有呢?”

我再次細細品味一番:“苦盡之後略有甘甜,你放了棗泥?”

他是徹底沒了話頭,咳了聲道:“微臣知道殿下您素來吃不得苦,所以放了一些棗泥中和澀味。”

與紀琛相比,撇去他國師的身份,蕭四真算是個貼心又靠譜的好朋友哪。

丹藥味道不錯,化入肺腑間還有股融融暖意四下散開,沒看出來這個神棍還是有兩把刷子的。見我吃完藥,蕭四的目光轉移到了案頭:“殿下在看祭天的路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