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頁

作品:《君妻不可追

“夫人口口聲說要為夫學做二十四孝夫,可這連日來卻是將為夫照顧地無微不至。今日又親自下廚,可讓為夫好生感動。”他坐於花瀑之下,瑩白的光澤映得他漆黑的眸子熠熠生光,竟教人看得有些神魂盪漾,生了某種禽獸心思。打住打住,不要把純潔無暇的壽宴沾染上不利於少兒健康的情調來。

“也沒什麼就是了,你看你平日裡對我也挺好的,我也就知恩那麼圖報一下。”我拈取青石桌上一個杯盞握在掌心,傾了杯酒:“今日是夫君你的壽辰,我先敬你一杯。”說著一飲而盡,暖流滑過喉間泛起一股子甜味,入了肺腑綿長的辛辣從深衝入了唇齒間,嗆得我咳了聲。

歲崇執杯看了看我,方才徐徐飲盡,微蹙著眉梢看向我道:“這酒入口雖是甘甜,但後勁不小,你少飲些也飲得慢些。”

“就說你像我爹還不信,我爹都沒你嘮叨。不就喝喝酒嘛,有什麼大不了的。”我不滿地念叨著。

他微微一笑,眸裡黑光閃動,輕慢著聲道:“是沒什麼大不了的,只是夫人每次喝醉後都會撲過來,為夫現在怕是經不起你這麼一撲了。”

“……”我漲紅了臉,指著他氣道:“你你,胡說!我酒品和情操都很好的!”我嘴一撇,扮作哭相:“給你過生辰,你還欺負我,以後都不要理你了!”

他執著酒壺斟酒的手緩緩落下,壺底磕在石面上清清脆脆的一聲響,伴著他的話語猶如石子投入我心間激起無數漣漪,他坐在光暈的那端神情像隔了層紗:“那該怎麼辦呢?”他像是問我,又像是在自言:“你要是真能不理也好。”

眼淚滴落到杯中,我匆忙抬袖遮著杯灌入口中,袖擺一橫擦去淚水。我抿抿唇道:“什麼怎麼辦?你對付我不是很有辦法嗎?我這人很好哄的,你只要不沒收我的戲本子、罰我抄佛經,東巡的時候帶我一起去玩也就可以了……”

“前面兩個好商量,後面一個不行。”他冷著臉道,見我瞪他,他一挑眉悠悠道:“你這麼好吃懶做,東巡枯燥乏味又是長途奔波你受不了。還是安分待在家裡等我回來帶零嘴餵養你比較安全些。”

“……”這壽宴沒法吃了,再吃下去他老人家長了一壽,我不知道要折多少壽了!我賭氣地拿起酒壺直接對著長嘴就要灌,被他橫空奪去眸裡的寒光能凍死人:“你想折騰你自己還是想折騰我?”

“這是長壽酒,你既然拿走了,你就把它給喝完。”我氣哼哼道。

“看來你最終想鬧騰的果然還是我。”他口裡雖是這般說,卻斟了一杯,喝之前長臂一攬將我摟入懷裡,酒氣輕薄曖昧:“夫人一同喝如何?”不等我答應,清涼的酒液就從他口中渡入我唇裡。想來他是醉了一些了,要不也不會在庭院裡做出如此孟浪的事情來。他的吻比這酒讓人心醉,心若春水浮動,萬籟俱靜,滿心滿懷裡都只有他的聲息。

“聽說凡人們過生辰都會許下個心願,待來年實現。歲崇,你有什麼心願?”我窩在他懷中,他一手摟著我,一手淺淺呷著酒。

他抿盡杯中酒,沉默了片刻,掌心覆住我的手緩慢道:“年年歲歲與卿同。”

這段時間我似是將此生所有的眼淚都流盡了,他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字都似能隨時勾出我的淚水來。從前的我並不害怕死亡,對於我來說死亡或許就是一場無窮無盡的夢境到了頭將要醒了。可是現在的每一天,我看著他身上的黑色傷痕一寸寸加深,心就像落入無底深澗中。

不害怕只不過沒有牽掛,當有了牽掛之後他就是我所有的害怕。

我不想看著他離開,我想他在這世上長長久久地活著。為此,我寧願更自私一點,哪怕會讓他深惡痛絕。

“你給他下了千年醉?”岑鶴彎腰探查了下歲崇。

“你不要這樣看著我,我知道這對他傷勢不好。但不這樣,他怎麼會放我走?”我替歲崇理了理衣襟,想了想在他臉頰上重重親了一口,然後虎視眈眈地看著岑鶴:“我告訴你哦,就算我暫時不在,他也是我的人。你不要妄圖打他的主意。”

“……”岑鶴手裡的銀針閃著寒芒。

木姬眼角抖了下,上前一步岔開話題:“咳咳,我為了你都把小白支出去了。你就算要走,也得給我們歸期不是?”她的身影被月光拉長:“從我孝義山出去的,從沒一去不還的。”

對方二人的表情異常凝重,搞得風也蕭蕭,葉也蕭蕭,為了配合他們我也決定偶爾深沉那麼一次:“放心,他醒來之日,就是我歸來之期。”

======================

下了孝義山後,我獨自倚坐在山腳的岩石上發了半天的呆,月蟾落下金烏升起,天邊罩上了灰濛濛的朝霞。仙魔之爭,連帶著三界異象,人間也不能倖免。

發呆完畢後,探手召喚出了沉睡在髮釵上的小火凰。聽木姬說,留歡回九尾狐族去了,捲入了什麼王位之爭。無奈我只得很殘酷地去驅使未成年的小鳳凰,它被抓去魔界後也很難回去與同族相融,索性跟在我後面混吃混喝。

我並未往魔界去,而是直奔西荒。好久沒見阿爹了,也不知道再見到我這個離經叛道的不孝女,他會不會被我氣死。若是氣死,我……也還是要去見一見他的。

西荒在八荒中本就是荒涼偏僻之地,待我降落下去時,滿目焦黑的荒突和零落的白骨卻讓我怔愣在了原地。隨手捉到個在路邊埋頭翻撿的小地仙,我提著他脖子問道:“這裡是怎麼回事?荒主呢?”

他本一副大難臨頭的哭喪表情,聽到我聲音,眼睛霍然睜大兩行眼淚刷刷的:“公,公主?”他大哭起來:“魔族那群王八蛋不久前趁荒主去天界來這裡燒殺搶掠。公主,三界現在都傳聞你隨魔尊到魔界去……”他垂著頭不敢再往下說,轉而正色對我道:“西荒眾生沒有一個聽信那些讒言的。雖然公主你素來不靠譜,但你的心地我們卻是十分明白的。萬不會和魔族同流合汙的!”

我揉了揉抽動的額角,點了點:“難為你們相信我這個不靠譜的公主了……我爹呢?”

“荒主前些時日與清玄君帶兵去攻打了魔都,佔了七城,殺了魔界五君。後來魔尊趕回去後,荒主就退了三城的兵留守在魔界與仙界的交界那裡。”他躬身老老實實稟告道。

“這麼說阿爹不在西荒了?”我算了下時間,怕是不能趕去見阿爹了。只是如此我多少有些不甘心,便對那地仙道:“你帶我去往那裡給荒主帶個話,就說,就說阿羅很想念他,讓他多保重。”

“是是是,小人必不負公主所託。”他唯唯諾諾應道,轉身將要離去時突然回過神來道:“公主不是回來了嗎?為何不親自去見荒主?荒主若是見到公主定十分歡喜。”

“我還有點事,你去吧。再囉嗦,我丟你上前線。”我竭力端出公主飛揚跋扈的氣勢來,看他落荒而逃的身法,效果還挺不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