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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君妻不可追

既然天帝這麼看重我,給我派了這般的陣仗,那我不鬧出場大動靜來未免太對不起他了。純鈞劍在腰間發熱,在我握住劍柄的剎那,手被人握住,劍慢慢被推回了鞘。

天兵們一愣,趕忙行禮道:“拜見帝君。”

聽到“帝君”一詞,我心裡咯噔一聲,回頭瞬間心又慢慢涼了。祝融立在我身側,俊容溫和地看著我們:“我剛剛自天帝那裡請了旨,神女她由我看管在重明宮,不必入這伏羲宮了。”

跪著的人面面相覷,領頭的天將道:“末將斗膽一言,可否請帝君將天帝之命示於我等?”

祝融淡漠道:“本君的話你們不信嗎?若不信,你們大可自行去問天帝。”

天兵被堵得無言,又不敢公然與祝融頂撞,只得悻悻而去。

我看著他修/長的手指發著呆,在往上慢慢挪去。他的發上衣上披滿了露水,溼漉漉地像從雨中走出一般。

“你難道在外面站了一夜?”我脫口而出,看著他明顯一滯的表情,好像自己說錯了什麼話……

他沒有回答我,凝視了我一會,開口道:“你是不是要走?”泛著柔光的發被雲水打溼貼在他額上,晶瑩的水珠滑過臉龐溼了赤色的衣襟,桃花眸裡凝著清光透著哀切。

手腕上貼著他的那塊皮/膚火燒火燎,我想抽出手卻紋絲不動。我蜷起十指,不敢看他的眼睛:“九重天容不下我,這裡我沒必要待下去了。”抬起眼對他道:“歲崇已經因為我被貶下界,我不想再連累你。要不你把我交回去,我自個兒想辦法逃出去也不是不可以的。”

他眸裡的光變的高深莫測,他一動不動地看著我,許久他唇角彎起,神采飛揚,帶著絲睥睨蒼生的笑道:“丟掉君位算什麼,他做到的我可以,做不到我也可以做到。這四海八荒哪一處敢容不下你?”他緊上前來,逼迫過來,眸裡漩著深波道:“我若說出你我相識在前,因緣深厚非他可比,你是不是還要走呢,阿羅?”

他的臉近在咫尺,仍是無雙風華,卻讓我感到陌生和害怕,而這害怕讓我難過。祝融在我的印象裡一直是那個初遇時的傻書生、溫柔體貼,縱然他騙過我,但也從未傷害過我,更沒有現在的這副咄咄相逼的模樣。

我忍痛將手從他掌裡使勁抽出:“相識在前又如何?我這人記性本不大好,況且……”我認真地看著他的雙眼道:“在我看來,現在要遠比過去的重要的多。我們神仙有很漫長的壽命,誰能一直流連在數不盡已過去的年歲裡?記得現在就好,和現在的人在一起就好。”

我定定站著:“你現在將我交出去,我絕不會反抗,九重天我也一定要離開的。”

他眸裡光芒大盛,面色幾變,終轉身負手道:“你走吧。”

這大概就是凡人所說的絕交吧,說不難過是假的,可事已至此,還能如何呢?我朝他作了一禮:“這些日子得了你許多照顧。本來是想要送你點什麼的,可是現在來看,也唯有不再給你惹麻煩為好。以後恐怕再也見不了了。”

在我臨去前,他低低笑道:“未必。”

除非是天帝傻了或者是我傻了,否則這個未必真的沒有一點可能,這輩子我想我都不會回到九重天了,誰沒事過來送死玩啊。

“娘娘,我們走吧。”少鵹將背上的包袱提了提。

“少鵹啊,你說從一開始我嫁到九重天上來是不是就錯了呢?如果我沒嫁上天來,也就沒有這麼多事了,歲崇會穩當當地做著他的東嶽帝君,我也依舊在青要佔山為王,過著一方土豪的日子。”

“這麼一想,好像也是的。沒有娘娘,帝君他確實省了不少事。不會半夜文書批了一半還時不時去房裡檢視娘娘有沒有踢被子;也不會在巡遊東荒的時候擠出時間來給娘娘挑零嘴玩意兒;也不會用一副糾結又彆扭的表情去紅娘那裡詢問,娘娘生辰該送什麼禮物為好。”

……

“快說,快說歲崇是心甘情願娶我,就算我給他惹了這麼多麻煩,他還是,還是喜歡我的……”我提起純鈞劍架到他脖子上氣勢洶洶道。

少鵹顫嚇得臉色發白道:“帝君喜歡娘娘不是四海八荒眾所周知的嗎?雖然帝君少言寡語,看起來無情無慾的模樣,但誰不知道他對娘娘的心意?”他小心翼翼地看了我一眼,嚥了口唾沫道:“娘娘可還記得一次群芳宴上,如夜君被推為花君子,被稱為天界第一多情人?當時如夜君推諉道,難比東君主。他說的可不就是咱帝君嗎?”

我狠狠吐出一口濁氣對他道:“你不要再說了,你再說我越發覺得我沒心沒肺到比畜生還不如了。”想當初,我百般嫌棄我這冰山夫君不通情理、不識情趣,就連表白這種事也是前不久我主動的。可是,我立在雲頭看著渺渺下界下風雲湧動,緩緩垂下劍來。

“娘娘,咱們還是快些趕路去人界吧。這條道雖然甚少有人知曉,但天帝的術法高深,追過來也是早晚的事。娘娘……你!”

我蹲□摸了摸他青腫的額頭,又探了下鼻息,好久沒打人了,不太能把握得了輕重。我對在後面躲躲藏藏的留歡森然一笑道:“出了事你躲得比誰都快,現在還不滾過來替我將人抗到下界去。”

小狐狸尷尬地顯現出身形:“是你前夫讓我離得遠遠的,這不是怕給他們一鍋端了嗎?”它拖著四條大尾巴蹦躂過來,在少鵹身上嗅了嗅:“嘖嘖,下次你要打我,還是直接把我打死吧。不就一條命嘛,反正你家蘇耶可以把我弄活過來,打成他這樣半死不活的多痛苦哇。”

“去去去,廢話這麼多。快點把人弄走,守好他啊。我走了。”

它一驚,四肢蹄子抱住我的腿吊在我身上:“你要去哪裡?你哪裡都不能去。你可知道萬一你被逮到了就沒命了,多少人仙魔紅著眼要逮你去祭命?”

“不就一條命嘛,歲崇他都不在乎,我也沒什麼好在乎的了。”我將劍插在它面前,露出白森森的牙齒:“去不去?”

“……”

揹著包袱我一路向酆都狂奔,那滴落在我身上的血如同夢魘纏在我心頭揮之不去。我這前夫的最大特點就是悶騷,明明受了那麼重的傷還若無其事地奔赴去了戰場。我實在不能想象能將他傷成這樣的魔族會有多強大,呼嘯的風聲從我耳邊刮過,前夫好歹也是夫,神女我還不想做寡婦啊!

酆都位於黃泉之地,那裡是杜子仁的地盤,若是所料不差,歲崇此時也應在那裡對付魔族。

雲下幽暗的酆都若隱若現,我降下雲頭,稍微有點按捺不住的小激動。既然歲崇這人不通情趣,那我通通就好了,總是要一方主動的。

“君上說的不錯,你果然來了這裡。”前方雲間突然傳來熟悉的聲音,清麗脆然。

我愣了愣,就見紫衣的安南南握著斷魂刃慢慢走出來。斷魂刃上的流竄著冷冷藍光,她顛了顛將刀尖對準我,微微一笑豔麗非常:“好久不見了,旺財,既然來了就隨我走一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