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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君妻不可追

我突然為自己平日裡的好吃懶做,修行不精可恥地高興了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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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牢的佈局端得是變化莫測,千曲百折。若非知曉其中奧妙之處,就算你破了牢門,也會迷失在無窮盡的陣法之中,最終元神消弭而亡。可見天上的神仙雖號稱不做殺生事,但做的一貫都是缺德事。

身邊滑去的符咒若潺潺流水,泛著銀光飛逝,腳下的路似乎永遠沒有盡頭。在我準備掏出兩塊涼糕填填肚子,順便要一壺茶做半途休息時,領頭的天兵終於停下了步子,彎腰做出了個請的姿勢。

我僵立在那裡與門口體型碩大的檮杌大眼瞪小眼,我清了下嗓子:“我說,你們教化了它萬萬年了,應該把它教化成吃素了吧?”

那檮杌似是為了回答我的話,伸出鮮紅的舌長長地在它獠牙上舔了圈,幾滴鮮紅的液體滴落下來。

“……”我對天兵道:“別怪我沒告訴你,若是蘇耶下了它的肚子,我估摸你和它要一起相親相愛奔進地獄萬鬼的肚子裡。”

進了傳說中的一十三重牢後,我又傻眼了。蘇耶好好的,躺在地上呼呼大睡,全然不顧身上纏著的幾道沉沉黑鏈。

蘇耶一根筋我知道,但是我不知道她現在已經把那僅剩的一根筋也給丟掉了。我忍住胸口沸騰咆哮的氣血,踢了踢她,不動。我咆哮道:“蘇耶,杜子仁喊你回家喝他和小老婆的喜酒了。”

“他想死!”剛才還一副天塌地陷好不動搖的蘇耶宛如被雷擊一般跳了起來,黑色玄石鏈嘩啦一聲響將她重重拖倒在地上,一道黑光掠過,那鏈子似又緊了幾分。

“你怎麼來了?”蘇耶因著疼痛清醒了幾分,坐在地上看著我傻傻問。

我的手搭上那鐵鏈,一陣陰寒如電般過了全身,白霜在掌心結了薄薄的一層:“一十三層牢名副其實啊,這鏈子都是在忘川裡泡過的,幸好你在地府待了幾百年沒事都能在奈何橋上跳到河裡洗洗澡,不怕這玩意。”

我搓了下手,呵了口氣道:“你老老實實與我說個明白,你不是去做學問搞研究了嗎,怎麼把自己研究到天牢裡去了?若是其中有什麼冤屈,你可有什麼兩族大義之類的蠢念頭,這不適合咱們這種道德素養不過關的神仙。”

蘇耶坐在地上動也不敢動,低著頭不知在想些什麼,半盞茶的功夫過去了,她終於抬起頭神色平靜道:“他們沒有冤枉我,我確實潛進了伏羲殿裡,也確實是去偷件東西。”

蘇耶不吵不鬧時的樣子特別恬靜肅穆,到底是受了佛家香火薰陶的出身,整個人端然坐著不動如山。她的面色發白,瞧著震驚在原地的我笑了笑道:“那日聽過如夜他們的一番話,我想起了舊日裡在師父的藏經閣裡翻看的一本秘典,裡面說的就是父神之墓。”

她說:“歸墟之海與崑崙之極確是有相通點的,那裡就是父神之墓,它是真實存在的。”

我看著她雙眼慢慢道:“存在又怎麼樣?與你進入伏羲殿有什麼關係?”

她沒有接我的話,只自己繼續道:“都說它裡面蘊藏了父神留下的無上法力,但誰也不知道它在哪裡和怎麼開啟它不是嗎?當初的神魔之戰,留存下來記錄的文墨很少了,這些文墨也都成了傳說,這些傳說裡就三番五次提到了神魔之戰。阿羅,你告訴過我你的孃親原身是聚魂草,為了救回你阿爹才捨身而死是嗎?”

我根本插不上她的話來,她說地很快很急,彷彿是在趕時間,臉上的顏色也越來越蒼白:“阿羅,有人相信父神之墓是存在的,甚至也有人知道怎麼開啟它。”

門口響起檮杌震天撼地的咆哮聲,蘇耶身上的石鏈升騰起愈來愈來濃重的黑霧,徹骨的寒涼在地上結出冰花。我一把握起她的手,哀求道:“蘇耶,別說了,我帶你出去好不好?”

她反握住我的手,對我道:“阿羅,我們都是鑰匙。三界……”

“武羅,你真是好大的膽子,仗著祝融連一十三重牢也敢闖!”天帝不怒自威的聲音響徹天牢。

手裡一空,蘇耶不知了身影。

我茫然地被人從地上提了起來,祝融一彈指,紅蓮之火憑空冒出,寒霜一瞬褪盡。青黑的發垂在他臉側,遮去大半的臉,他的唇動了動:“阿羅,我們走。”

後來祝融如何與天帝說與的,我並不知曉,只是自那時起我就被軟禁在了他的重明宮內,不得踏出半步。底下侍奉的仙娥們委婉地告訴我,這並非是祝融的意思,望我不要與他心生了隔閡。

我想我這人雖然平日裡愚笨了些,莽撞了些,但至此我若是還不明白幕後黑手是天帝我就白浪費了這幾萬年來的口糧了。蘇耶說得話每一個字句都似烙在我心裡,被軟禁的時日裡我就和曬稻穀把自己晾在太陽底下,臉色壓著本書,翻覆體會那些話語裡的含義。

思來想去,覺得前面她說的我都是懂得,關鍵是最後那句運用了非常高深的比喻,沒準還有暗喻在裡面,太過抽象讓我難以想象。後來我靈機一動,讓人找來面一人高的鏡子,每日花最多時間做的事就是對著鏡子,握著把鑰匙,時不時看看我自己,時不時看看它,以圖尋找我與它的共同點。艱難地思考了一段時間,我想大概除了我腦袋材質和它有所相同,都是塊鐵疙瘩外,別無他果。

而我也再未見到祝融,許是他也覺得我是個天大的麻煩,終是厭煩了吧。而我心底卻不知為何,不敢或者說是不願與他相見,我和他之間若隔了層一觸即破的薄紗,稍加用力就是一步難回。這個預感讓我害怕。

直到一日,仙娥們呈上了套華服,替我仔細裝扮。我把玩著根碧簪,想了想對她們道:“我也不出門,穿著這些累贅得緊了。”

小仙娥們臉姣如桃,泛著淺粉色,柔聲道:“這是帝君親口囑咐下來的,說是今日有喜事,要攜娘娘出宴呢。”

我的手指自簪子上落下,垂在身邊:“你們,可知道是誰的喜事?”問完後,我又趕忙搖了搖頭:“我身子今日不大爽利,你們還是去幫我推脫了吧。”

這天上除了我前夫和雨師妾的大婚還能有什麼喜事,我是隨口拈的一個緣由,卻也非謊話。這短短一段日子,我就差點沒愁白了頭。

仙娥們為難地互相看了眼,忽然又齊齊跪了下來。腳步聲緩緩進前,按住我的肩,垂在我耳側溫柔道:“近來你受委屈了,出去走走罷,我陪著你。”

我在軟禁期間積壓了一肚子的鬱悶和邪火,無處可發。可偏偏遇到了祝融這塊又軟又甜的綿糖,怎麼也使不出力來。我腦筋一轉,我與他較什麼勁來,算了我還是留著些力氣去砍踢館砍紅杏得了。

這臺仙宴排場擺地極大,從坐在門口的仙人品階估算了下,幾位上皇怕是都到了。我頭皮有些發麻,我歷來是很怕見到那些資歷甚老的上神們的,只因他們是極喜歡拉著我說教的,一說起來便是沒完沒了,讓我痛不欲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