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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君妻不可追

在我懷裡百般埋著頭百般磨蹭的留歡尾巴嗖得豎了起來,扭了扭身子,表示不願意。

“嗯?”師父的聲音冷淡了幾分。

留歡忙不迭脫身而出,看似十分歡快地邁著小短腿奔跑了過去,順從地在他掌心下蹲好,還討好地蹭了蹭。

……

我見著這一幕,目光滑過師父腰間的古法結,長長久久地嘆了一聲:“師父你說,歲崇他究竟是為什麼休的我?”

紫竹沙沙,濃雲蔽月,大片的陰影籠落了下來,罩在我二人的身上。我深吸一口氣,手心已是汗漓漓,似將五指都粘合在了一起,一絲都動彈不得:“我身為未來的西荒之主,難道配不上他嗎?既是如此,當初,當初又何必去我阿爹府上提親?”

想起安南南一事,胸中翻湧的氣血更甚,久違的不適感伴隨越來越激昂的情緒一痛入骨髓:“還是說師父,原來就是我不懂,大家都是將感情當兒戲的?”

我有太多的疑惑和不解,身世之謎、被休之因……每個人都似心知肚明,獨留我一人茫然無措。若是曾經你擔心過我在九重天寂寞,又可知這樣的矇騙迷茫比孤獨要傷人千百倍。

誰比誰傲嬌,哼! “阿羅,你現在是不是,很討厭他?”對面的“師父”卻對我的淒厲質問,答非所問,長指漫不經心地淺淺梳著留歡的毛,把它舒服地直哼哼。就見那隻忒沒骨氣的雛狐磨蹭了下後,短腿一軟直接倒在了他懷裡,敞著肚皮示意這裡也撓撓。

他未予理睬它,只一雙沉井似的眸子幽幽將我看著。

“當然了!”我不假思索道,他神色瞬時黯淡,我不懷好意道:“老實和師父你說了吧。當初嫁到東嶽府時,我就不大喜歡這個年歲已高,脾性不好,為人又甚不通情理的前夫。你說他除了門楣高了點外,有權有勢點外,哪有半分可愛之處?”

見他那張俊臉漸漸變黑,唇線抿得越來越緊。

我暗自握了下拳,再接再厲道:“不可愛也就算了吧,連牆頭都把得不甚牢靠。這次一個雨娘娘就讓他停妻再娶,明日還不知來多少野花野草姐姐妹妹的。”用手扇著風,嘆息無限:“唉,休了我也罷,省得日後我被他罰抄佛經的同時還得鑽研凡間近來流行的什麼宮鬥宅鬥。由此可見,他還是個沒節操的貨。”

留歡突地一聲哀鳴,眼一瞥就見它一條尾巴被他牢牢攥再掌心裡,而它一副敢怒不敢言的委屈模樣。我冷笑,誰叫你貪圖美色、叛國通敵,實乃罪無可恕!

此時這原如暖春的峰頂,寒冷凜冽,就差沒飛霜撒雪。他的臉色冷如寒冰,看著駭人得緊。我心中卻是花開萬朵,對此劍指河山、大殺四方之景非常滿意,早已忘記了剛才扮怨婦的初衷。

歲崇的心思很難猜,我本以為是作為帝君慣有的高深莫測,照現在發展來看,我覺得他已經變態……

師父與他縱使是為同胞兄弟,雖然氣場上二人有些神似,但言行舉止又可能一般無二呢?一個我隨侍在側千餘年,一個與我親密無間處了兩百餘年,怎會分不清呢?

好你個歲崇,他日即將披紅掛綵小登科,今日還敢偷桃換李調戲下堂妻!丫丫個呸,你有你的張良計,我自有我的過雲梯。你既偷樑換柱,就莫怪我指桑罵槐,以洩一腔憤懣。

待來日我修得無上仙法,再衣錦還鄉到你東嶽府上殺人放火、揚眉吐氣。

“他從未有休妻之心。”半天,他冷冷憋出這麼一句。

“可已有休妻之實。”我好心提醒,莫想混淆視聽,見他不言我繼續提醒:“師父年歲大了,恐還忘記了,他馬上就要再娶了。”

他眉間一動,遲疑道:“你當真很介意我年歲,比你大。”

啊?我被問得一怔,有些摸不著頭腦。這話題剛剛不是在再娶上面嗎?怎麼又跳到了這年齡問題上。他莫不是被我氣昏了頭,自我年齡邁過萬字以後,我就再也不計算了歲數了。算術不好其中緣由之一,更多的是沒有太大意義。

神仙界最混亂的不是男女關係或者男男關係,最混亂的是輩分和歲數。歲崇這已經不知道多少萬歲的,還在斤斤計較這個?

不過他既然提出了,我就順水推舟地再噎一噎他:“一日為師終生為父,您就和我阿爹一樣,我怎麼會嫌棄你老呢?”

說完頂著獵獵寒風,低著頭,眼觀鼻,鼻觀心哼哼唧唧再將話題扯回來:“師父,聽鰲魚說你這次到凡間要待幾十年,豈不是趕不上給歲崇那廝送再婚賀禮了……”

“沒有再娶。”他冰冷地打斷我的話,那眼神恨不得在我身上剜個窟窿沒好氣道:“娶過一個讓人牽腸掛肚、操心操肺的就夠我受了。”

我忽視心見縫插針的小小欣喜和微熱的耳根,依舊決定突然發難,奇中取勝:“那你休了我因為我身世,而不是真心?”

“你說呢?”他臉色發青,怒極反笑:“我等了你萬餘年,萬餘年……”後面的話化成他唇邊一抹自嘲的笑意,與輕不可聞的低言:“你卻記不得了。”

我仿若聽見這萬丈高峰之上,雲海之間狂風奔騰咆哮的聲音,一直刮進我心中,一片翻江倒海的狼藉。

他忽然醒悟過來,倏地站起身逼近我,眼裡是萬丈懾人寒芒:“你套我的話。”

“恭喜你,你答對了。”我穩著顫悠悠的心尖乾巴巴道,接而白著張臉仰起頭來。如水銀輝灑下,他早已恢復了原先的帝君模樣,品藍色銀絲的束袖袍,紫綬金袋,一派貴氣雅緻。

我想了想,決定不再逆他龍鱗,討好賣乖道:“帝君大量,事已至此。你不妨與我說個真切如何?”

他冷笑一聲,薄唇一掀惡毒道:“你想得美。”轉而用毫不掩飾的炙熱眼神將我從上到下猥褻了遍後,高深莫測道:“在人間幾日,夫人其他沒變,嘴上功夫倒是長進了不少。”

我氣結,太過分了。風水兜轉,換了身皮的他又重新變回了那個欺壓良民的混球了。

我抓起身旁的燈臺朝他砸了過去,怒氣衝衝道:“去你大爺的夫人!滾蛋!”

那燈自然未能近他身,悠悠停在他額前數寸的地方,穩穩落入了他掌中。

他託著蓮臺,看了看天色,沉著聲道:“你安生在兄長這裡待著,別再亂闖惹禍了。如今仙魔戰事一觸即發、勢同水火,你仙法尚好只是……”他咳了咳:“心眼太少,勿著了魔族的道。阿羅!”他拔高了聲音。

我氣得雙頰發燙,埋著臉捂住耳朵死活不聽:“既然不願告訴我,還在這裡廢話什麼。你還真當是我爹了!滾!”別和我說什麼情非得已,連夫妻之間最基本的信任你都不願施捨給我,還有何可談!

安靜了一盞茶的功夫,我悄悄睜開眼,就見他立在那裡安然將我看著,眸裡是沉沉滿滿我看不懂,也不敢看懂的光華。

“那我走了。”他無奈道